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响都没有?他看见多少?听见多少? 流氓的出现实在太意外,小花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听他又问一遍:“被打了?” 小花不做声。 流氓向前走一步,说:“抬起头来。” 小花微微抬头,他看着她,问:“谁?” 他路过,无意间看见她。骑车过来时,远远看见有四个背影从小道离开。 “是那几个?”他指一指她们离开的方向,身形一动,就要迈步过去。 他的眸光黑沉沉的。 小花一把拉住他:“别。” 流氓顿住,看一看小花拉住他的手,“怎么?” 小花抿唇,呐呐的:“我……自己能解决。” “是吗?”流氓上下打量她一眼,之后,低头瞧一瞧刚刚战斗过的地面。 平实的土地上并无多少打斗痕迹,可见—— 他开口:“你根本没出手。” 他知道自己猜的不错,轻轻挑眉:“我知道你的力量。你如果愿意,她们不是你的对手,至少也不会输的这么惨。为什么不出手——以前对抗我时的那股狠劲呢?” 小花动动嘴唇,又紧紧闭上。 流氓略已沉吟:“还是说,你根本没想过反抗?”静静等了一会儿,又问:“你从来不反抗?”他笑起来,笑容懒洋洋的,却停在眼睛外,“不自强自爱的人,别指望能得到救赎。” 小花抬头,看见他冷冷的面孔,冷冷的眼神。他在生气。 他戴上头盔,最后说:“你今天不用去店里了。这幅尊容,可别吓坏客人。” 他驾着车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小花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原本站着,他走后,她突然觉得好累,竟似要站不住,于是重新坐下。 大树下的阴凉越来越窄,最后完全被阳光占据,小花被晒的全身发烫,大汗淋漓。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她抹一抹汗,站起来,返回学校。 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不是吗? 晚上还有晚自习。 小花换过长袖衫,坐进教室。 她不断掐自己手心,辛苦熬过自习课。 回到宿舍,匆匆洗过,便上床蒙头就睡。 过了一会儿,有人拍她的头。她将被子打开一条小缝,看见招弟的脸。 招弟与她不在一个宿舍,趁此时没人,跑来找她:“你怎么了?为什么今天晚自习一句话都不说。” “我累。”小花答。 招弟点点头:“好吧,那你早点睡。”又掀一掀她被子,笑道:“你不热啊盖这么严实。” 小花哎了一声,没防备,穿着短袖短裤的身体被招弟看个正着。 招弟怔住。 “怎么回事?” 她自己回答:“是她们?” 她眼眶红了:“她们太过分了。” 可是她也只能这样责备一句,其他的,她更无能为力。 小花握一握她的手:“我没有事。你快回你的宿舍去。不要被她看见你在这里,免得节外生枝。” 招弟红着眼睛走了。可是不久后又气喘吁吁的回来。她重新掀开小花的被子,递给她一管药膏还有几颗药丸:“这是消炎药,你吃了,怕万一有伤口发炎。药膏一定要擦!” 小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门口丹丹与几人有说有笑的进来。看见招弟,微微一愣,旋即一笑。 招弟大概一时昏头,竟然迎着丹丹的目光,瞪她一眼,嘴里脱口一句:“小人。”骂完便大踏步离去。 幸好她怯弱,平日讲话习惯低声细语,这一句极轻,她们都没听清。耸耸肩,几人继续说说笑笑。 直到熄灯,终于安静。 小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过了一阵,将被子全部掀开。终于凉爽。 招弟问她盖着被子热不热,当然热。可她不愿暴露伤势在丹丹眼皮下,让她欣赏。 月光从窗外投照进来,小小的一片覆在她身上。伤痛开始发作。有一些地方火辣辣的好似沾了辣椒水,有一些皮肤下突突直跳。小花一动不动,默默忍受,她知道那是身体在跟她诉苦,跟她抱怨:主人啊主人,好疼。 “对不起啊。”她心里轻轻说。 她轻柔的抚摸她们,劝慰道:“过些天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快快睡吧。” 这是她无师自通的一种能力,似魔法,似催眠术,以往帮助过她许多回。可这一次,却失效。 小花在黑暗里辗转难眠。 她似乎睡着了,却又似乎清醒,总看见一张漂亮而冷冷的面孔,总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不停问:“为什么不反抗?” 为什么? 她在似梦非梦的情境里回答他。 她的确可以应付那几个人。别看她们人数多,但实际都是花架子。真打起来,她会让她们好看,即便不能赢,但也要她们受点伤,痛上一痛。 可是,这之后呢? 她们会怕她,会善罢甘休吗? 不,不会。 她们只会更加恼羞成怒,然后集结更多的人,找她更多的麻烦。 接下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也许到高中毕业,她都将不得安宁。 那才是真正的痛苦。 反之呢? 看过猫逗老鼠吗?如果老鼠不停挣扎,猫就愈发兴奋,会变换各种花样逗弄它。可如果老鼠毫无斗志,猫反而兴趣缺缺。 人类的欺凌者也是如此。 被欺凌者愈是反抗,愈激发欺凌者的激情,好啊,敢反,那就打到你服为止。被欺凌者毫无还手之力,懦弱不堪,便会使人渐渐失去兴趣。 小花只要忍受住这一段,就不会再有事。 没有什么挑战性,她们会觉得无趣,丹丹泄过愤,也不会再揪着不放。毕竟在学校,她得顾及自己形象。 不久以后,小花的生活就会归于平静。她的精力可以投注在她想做的事上。 怎么算,她都没有做错。 这是她目前为止能做的正确的决定。 这一套言论如果讲给流氓听,他还会那样说她吗? 不,何必对他解释。这是她自己的事,她自己清楚,自己解决就好。 她知道自己是对的。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一点委屈呢? 不自强不自爱……她不是这样的。 睡吧睡吧,明天还有许多功课。 睡吧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睡吧睡吧,明天终会成为美好的一天。 第二天照常到来。 小花每天都穿长裤长袖,一个周过去,身上不再到处隐隐作痛。到底年轻啊,复原的快 ,而她的生活好像也恢复平静。 她们没有再来找麻烦。 可是招弟遇到一点事情。 一天她迟到,上课铃声接近尾声才急急跑进教室,在门口时一不小心撞到一人身上。那是同样迟到的一个同学,被撞的差点摔倒,当下就骂:“没长眼睛啊。” 她是金花中的其中一个。 招弟急急忙忙道歉。 幸好老师进来,两人都回到座位上。 课堂上那金花回过头来狠狠瞪招弟一眼。 招弟吓的不行:“怎么办,小花?我得罪她。她会不会报复我?” 大概不至于。 招弟比小花还没有存在感,欺负她多没有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招弟终于放下心来。 一晃又到周日。这次只休息半天。 小花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理发店做工。 现在跟流氓见面,要如何相对?多少有点不得劲。 招弟却问她:“哎,我去你们店里剪头发,可以打折吗?” “你要做头发?” “不,就剪剪。”招弟说:“上次有人去我们那里收头发,价钱不错。我爸就惦记上了。哎,反正要剪,还不如我自己去理发店剪掉,好歹可以出个发型。” 招弟的长发留 了许多年,直直垂到臀部。发质极好,乌黑发亮。她每次洗头时都要抱怨,然后每天都细细梳理,永远干净妥帖。 她今天将她们编成一根粗粗麻花辫,搭在腰间。 小花摸一摸,无限惋惜:“你舍得?” 招弟手指绕着发梢:“以后可以再留。哎。”不知要多少年。 小花便说:“那你跟我一起走。”不打折没关系,她会用自己工钱抵扣。 招弟点点头:“我先去书店还书。等会儿在小二哥商店门口汇合。” 可是等小花收拾好东西,到小二哥门口等了许久,也不见招弟身影。 她跑回教室和宿舍找了一圈,都没有见到她。又跑去那家书店询问,店员告诉她,她来过,但已经走了。 “走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店员说。 “她一个人吗?”她顺口问了一句 招弟常来借阅杂志,店员与她相熟,她想一想,突然一拍脑袋:“啊,我看见有两个女生过来,攀住她肩膀,跟她一起走了,” 两个女生?小花一愣。还攀住她肩膀?招弟什么时候有那么亲密的朋友?她天天与招弟在一起上课下课,如果有,她不可能不知道。 小花赶紧问:“她们长什么样子?” 店员摇摇头,“没怎么注意。啊,她们一个不停嚼口香糖,一个嘴里含着烟。”她还奇怪,外表朴素老实的招弟怎么会与那种女孩结交上。 小花心知不妙,“她们带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右边。”店员回答。 那是与小二哥商店相反的方向。 怪不得招弟没能按时赴约。 小花出门往右边寻找。 她们不会公然在街上大庭广众之下滋事。那么,一定是偏僻隐匿的地方。 街道上商铺和楼房林立,沿着一条马路延伸出去。附近则是农家和农田。 她们究竟会把她带往哪里呢? 小花急的出汗。 她宁愿此时与招弟交换处境。招弟那么胆小,那么瘦弱,如何经得住她们恐吓与折磨。 小花急匆匆找人。一边留意,一边问询。终于得到一条有效线索。 一个中学生看见她们一伙人往大坝去了。 小花即刻赶往大坝。途中有摩托车呼啸着驶过 很快,她看见她们了。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