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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隆隆响着闪电尖锐的划过黑沉沉的天空薛花花送小明进院坝陆老汉扯着嗓门喊薛花花进屋坐,说陆明去田里看秧苗了大雨倾盆,田里积水过多会导致秧苗坏死陆明不放心说是把稻田拦着的水沟打开。

陆明几个嫂子堂哥也在堂屋里撒了整地的花生壳糖纸薛花花推着小明进去,和陆老汉说“我们就不坐了回家还得做饭”雨声哗哗,薛花花不知陆老汉听到没提醒小明记得写作业明早和东东他们去上学。

生产队离公社有点远,下雨天好多娃都不想去学校,窝在家玩有次东东问她能不能不去读书,同学们去的不多老师课堂讲不了啥知识薛花花批评他几句天气不好不上学身体不好不上学,将来是不是心情不好也不去了?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冰雹天都有农民在地里干活,教室雨淋不着,太阳晒不着,他们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自此以后东东再不敢说请假不上学的事儿,偶尔感冒咳嗽也主动跟着西西去学校。

雨势密集,路边的草树像淌水似的,沟渠的水声尤为响亮,远处田里有个穿斗笠的汉子,隔得远薛花花也认出是陆明,更远地方的田已经被雨水淹了,只露出秧苗的尖儿,薛花花把钥匙给西西,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得去找陆杨说说,往年集体种庄稼,类似的下雨天陆建国会安排人通水,稻田不会积水,现在人们可能想不到那么多,她撑着伞往陆杨家去,陆杨家的门开着,她在门口喊了很久没人应,又不好贸然进屋。

眼瞅着雨没有停的趋势,没办法,只有挨家挨户的问,提醒他们去田里通水,秧苗关系着整年稻谷产量,秧苗坏死比要庄稼人的命还难受,她沿着泥泞淌水的小路,风刮得雨伞颤颤巍巍的,衣服裤子被淋得滴水,回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

雨声响,说话费劲,她吼了圈嗓子火辣辣的不舒服,索性西西和东东懂事,写完作业把晚饭煮好了,她取了块腊肉煮,就着年前的辣白菜吃了了事。

这场雨整整下了两天,两天才断断续续停了,雨停后,人们迫不及待地去检查稻田的秧苗,河水上涨,河边的田被淹了几块,秧苗挽救不回来了,隔壁生产队有稻田没通水的,秧苗倒了大片,全家人坐在田埂上哭爹喊娘的骂地势高的人家,认定是他们挪开稻田堵水的石头以致于所有的雨水流到他们田里坏了秧苗,几家人在田埂吵得差点动起手来。

唯独仁安村生产队静悄悄的,没有闹出丁点矛盾。

雨小了,闲不住的人们已经准备下田插秧了,陆明问薛花花啥时候动工,先帮她插完秧再忙活自己的田,院子里搭的丝瓜架子被大风刮倒了,菜苗歪歪扭扭的,院子大就有点不好,大雨过后狼藉不堪,风刮来许多树叶枝桠,地面泥泞,薛花花把多的捡了,重新搬竹子搭架子,陆德文他们离家前砍的竹子没用完,搭架子正合适,陆明来找她,顺便帮她搭架子,说起稻田积水的事儿,“村里都在说多亏有你,要不是你通知他们,好多人想不到要给稻田通水,整片天的秧苗就惨了,明霞婶子都说得谢谢你。”

陆明也没想到这茬,给秧苗田通了水就回家了,没有要提醒其他人的意识,没有薛花花,队上的秧田不比隔壁生产队好。

便是身为队长的陆杨都没想到这个问题及时告诉大家,是薛花花没有私心的挨家挨户跑,换作其他人,谁会管闲事啊,不怪人家陆德文他们几兄妹能考上大学,薛花花言传身教教出来的孩子,考大学是绰绰有余的,不像某些人,整天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吵,人家薛花花多大气啊,从不参与任何八卦,专专心心养猪,种庄稼,全年不休息也没喊累没抱怨,像她这个年纪,多少人能做到这些?

经过这件事,薛花花在众人眼里的形象又高大起来,以前在背后说薛花花坏话的几个媳妇都不敢叨叨了。

小事看性格,大事看品德,薛花花的以德报怨宽容善良是很多人没有的,聊起秧苗,没有人不感谢薛花花的,“建国叔说如果队上开表彰大会,得当众感谢你,咱生产队如今乱成盘散沙,明争暗斗得厉害,需要你这样勤恳踏实的榜样力量。”

“有啥好谢的,几句话的功夫而已,秧苗毁了,接下来整年都没啥盼头了,不值得说道。”薛花花真没把这件事想得多严重,举手之劳能给大家伙省了许多麻烦,她乐意至极。

竹竿间隔着两步远,固定后横着搭两排就行,陆明扶着,薛花花绑,有个人帮忙效果事半功倍,没多久就弄完了,薛花花去检查菜苗,地湿哒哒的,鸡笼里的鸡不敢放出来,喂猪的猪草剩下得也不多了,她记得西西割猪草回来,她说割多了,焉了也是浪费,不成想遇到下雨,囤的猪草派上了用场。

陆明问薛花花还有没有什么事,他既然来了就帮着弄速度快点,薛花花瞅了瞅,“没啥事,你回去忙你的吧,我的意思是天晴了再插秧,别又刮大风啥的把秧苗吹倒了,新插的秧苗根部不牢,很容易就倒在田里了,倒了还得扶,多折腾啊。”

想想也是,陆明顿道,“我是想插完秧帮我爸妈干活,虽说两个人的田不多,就他们自己忙要忙到啥时候啊。”分家后两人就没正经种过庄稼了,插秧算不得力气活,但累腰背,陆老汉和刘云芳年纪大了,弯腰久了肯定受不了,与其累出个啥毛病,不如他帮着点,但薛花花说的不无道理,他思索道,“我回家让我爸不着急,天晴后再说,他看别人插秧心慌得很,说要这两天弄完呢。”

陆明去猪圈看了眼猪,他大哥家也养了头猪,天天到处割猪草,陆明稍微比较了下,到底不如薛花花养的两头猪肥硕,或许村里人说得对,努力的人干啥都像那么回事,薛花花养的猪,撒的秧苗,种的蔬菜,几乎每件事只要沾上薛花花就比其他人厉害很多。

“对了,你等着,我给你拿几个鸡蛋去。”前几年每家每户养鸡养鸭有限制,这两年政策放松,去年的鸡鸭薛花花没杀,3只母鸡都在下蛋,西西和东东每天个鸡蛋,剩下的她都攒着,她用篮子装了8个鸡蛋给陆明,“小雨不是爱吃鸡蛋吗,你拿几个回去,蒸了给他吃”

“婶子,你留着自己吃,我家有,我爸他们养的鸡下的蛋都给小雨吃了的。”陆明抓了捧猪草丢进猪圈喂猪,拍拍手就要走人,薛花花上前两步把篮子塞到他手里,“当我的心意,你就拿着,马上要插秧了,你爸妈的鸡蛋让他们留着自己补身体吧。”

陆明哪儿好意思要,轻轻搁下篮子大步朝外边跑,边跑边说,“小雨有吃的,婶子就别操心的,真没吃的我会问婶子开口的。”薛花花又是养猪又是种地也不容易,前几天打麦子就累瘫了,就这样自己都舍不得煮个鸡蛋补身体,陆明哪儿敢要,再者说了,他手里有钱,会给小雨买鸡蛋吃,李雪梅走后,小雨真没缺过口吃的。

薛花花提着篮子追了两步,陆明已经跑远了,石子路不如泥路打滑,陆明几步就跨出了院子,薛花花只得把鸡蛋装回去。

雨淅淅沥沥又下了两天,如薛花花所料,夜里刮大风,田里好多插好的秧苗倒了,人们不得不挨着挨着扶,趁着这两天,薛花花把院子拾掇了番,割回来的猪草晾在凉席上,沥干水才喂给猪吃,期间马水根来了次,说在山里捡着个鸟窝,里边还有两只小鸟,想着东东喜欢,拿过来给东东养。

东东果然爱不释手的,围着房子转了好几圈,最后院子旁边叫不出的名字的树上给它安了个家,这个家比鸟窝解释多了,用拇指粗的竹子绑着拼起来的框架,有屋顶,有门,拿草绳将其绑在树枝的枝桠口,最后把鸟窝放进去,喂它们吃米饭,跟照顾婴儿似的,别提多用心了,还怕鸟儿口渴,专门用片芋叶装了水搁在鸟窝边,小鸟探出脑袋低头就能喝到水,细心得无微不至。

天放晴了,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漫山遍野像水洗过似的,干净明亮,薛花花又挑了几桶粪灌进稻田,接下来就和陆明搭伙插秧,没人背后说她占便宜,更多的是问她撒秧后给秧苗施了几次肥,她田里的秧苗看着长得好点,薛花花拿小凳子在田里坐着拔秧苗,连根拔起后扔进箩筐,箩筐满后就推到陆明身边。

至于小雨,他已经自己会坐会爬了,薛花花要么背着他,要么把他放固定好的背篓里,背篓高,他爬不出来,薛花花给他个馒头他能吃半天,插秧的几天,小雨没添乱子,偶尔馒头掉到外边,还会张着嘴咿咿呀呀喊人,薛花花不回应他就扯着喉咙哭,嗓门嘹亮,老远都听得到是他的声音,这时陆老汉就会在远处喊,“薛花花,薛花花呐,小雨咋又在哭哦。”

关心担忧的心情比陆明还沉重,田里干活的人少不得打趣他几句。

大家伙说说笑笑的,仿佛还是当年集体种地的情形,年轻人或许没什么感悟,稍微上了年纪的却是有点怀念了,时不时聊起以前的事,小时候家里多穷,饥荒那几年的悲惨,以及知青们来生产队的糗事。

田里干活的氛围少有的好,插完秧便是去镇上交公粮,各家拿着自己的户口本去镇上排队交公粮即可,薛花花注意到,村里好几户人家问她要不要帮忙,说家里人多,去镇上顺便帮着她把麦子挑到镇上的粮食局去,薛花花都给拒绝了,赶着天好,给西西他们煮了早饭,自己先吃,吃了就走了。

这几天都是去镇上交公粮的,要排很久的队,昨天陆建国他们就从早上排到了晚上,回来都半夜了,她叮嘱西西和东东,自己可能回来得晚,要是害怕的就去村里喊岩石来家里给他们做伴儿,岩石小学毕业就没读书了,跟着亲戚做木匠,这几天在家,平时对东东他们还不错,他来家里没啥问题。

“我把腊肉泡锅里了,放学你们把小明也叫过来,陆明叔也去镇上交公粮了,不知啥时候回来,猪草在背篓堆着的,回来先喂猪草,猪槽里的水没了的话记得添水。”

西西认真记下,东东跑出去看鸟窝,鸟的羽毛长全了,只是飞不高,昨天放学东东发现鸟窝没鸟,找了圈,最后在架子边的丝瓜叶下找到它,周围两只鸡虎视眈眈的,幸亏没琢它,东东飞快的跑去外边看了眼,大声说记下了,要花花给他买馒头,镇上的馒头颜色白白的,和家里做出来的不一样。

薛花花自己揣了把钥匙,另外的钥匙藏在鸡棚的稻草下,她和西西说了后挑着箩筐就走了。

天还早,蜿蜒的小路上尽是挑着麦子去镇上交公粮的,遇到孙桂仙,说起镇上交公粮的情形,比学生报名的队伍还长,排队不知道排到啥时候,旁边有人打趣她,“你家人多,他们去就行了,婶子还专门跟着?”

今年是自己交公粮,家家户户都觉得新鲜,孙桂仙却像司空见惯似的,“我哪儿是专门跟着的,大宝说他要去当兵了,带信回来要我去镇上住几天,想着他出门不知啥时候才回来,我得多陪陪他啊。”说起大宝,孙桂仙满脸自豪之色,大宝媳妇年纪大点,人情世故通透,对她和儿媳妇没话说,便是囡囡都比其他女孩听话,围着她祖祖祖祖喊得可亲热了,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

经孙桂仙说,薛花花才注意大宝妈也在,约莫都是去镇上走亲戚的,两人穿着身新衣服,手里挎着个篮子,篮子下边是麦子,上边是鸡蛋,见她盯着篮子看,孙桂仙解释,“镇上的人赶集不像咱不是大背篓就是小背篓的,她们讲究,出门爱挎个篮子,这篮子和咱家里的竹篮子不同,你摸摸,要软和舒服得多。”说着,孙桂仙把篮子伸到薛花花手边要薛花花摸,薛花花双手稳着扁担,哪儿腾得出手来,不过看颜色看材质也知道不同,她问孙桂仙是不是大宝媳妇送的。

孙桂仙笑得不行,“对啊,有天我看她挎着出门就夸了两句,隔天她就给我买了个,不是我说啊,女娃年纪大点好,年纪大知道疼人,知道孝顺,大宝媳妇对我们是没任何话说的。”崔晓云会做事,不是孙桂仙吹牛,崔晓云比她几个儿媳妇招人喜欢得多,说话温温柔柔的,做事麻溜,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们都客客气气的,从来不像其他城里人看不起乡下人不是甩脸色就是冷眼嘲讽,崔晓云完全不是那样的人。

这个孙媳妇,孙桂仙满意得不得了。

篮子材质软,高高窄窄的,惹来周围几个年轻媳妇注意,纷纷说等将来有钱了要买个,孙桂仙更是高兴,双手搭在胸前,头颅抬得高高的。

陆明几兄弟家也去镇上交公粮,听到陆明叫她,薛花花回眸,问他小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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