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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言倾感觉屋子里好像忽然多了点苏合香的气息,带着外头的寒气,不由看向了右侧的瑞兽小熏炉,里头点的是沉水香,她自幼一闻这香味,整个人便会宁静许多。    是以这两年用得尤其多点,对别的香味,鼻子便会异常灵敏。    不由起身向房外看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只瓦儿雀在两棵光秃秃的石榴树上盘旋,啄着上头已经枯死的石榴。    前头传来工匠们有节奏的捶打木板的声音。    那苏合香味是从哪里来的呢?    顾言倾一低头,看到了房门左手边地上一点点的木屑,像是从前头穿过时鞋底带过来的,前头铺子里这些天在装饰,所有的木屑都堆在侧门拐角处,如果想穿到后院,又不被前头的工匠和护卫看到,只能从那一处拐过来。    顾言倾心上一跳,追着往前头去,工匠们看到她出来,都停了手中的活,喊了一声“东家!”    并无一人。    顾言倾在一堆废木屑上,看到了一串脚印,像是男子的脚。    吩咐暂且从刘婶子那里雇来的两个护卫道:“侧门暂且锁了吧!”    藿儿不知道主子怎么了,一路跟着她跑出来,“主子,出什么事儿了吗?”    “刚才有人偷溜进了后院!”见藿儿瞳孔微缩,显然是有些害怕,顾言倾见她这般,安抚道:“也许是路过。”    其实顾言倾知道,如果她现在追去汴河大街上,许是还会看到他的背影。    苏合香,她幼时常在他身上闻到,这么多年,他还是习惯用这香熏衣服。    但是他既不露面,她便也当做不知道吧!那夜在沈府,她便发现,她好像已经没有再去靠近他的勇气。    顾言倾看了一下工匠师傅们打的多宝阁,估摸今个晚上赶工,后天便可以先试着开张了。    “藿儿,明个就是灯节了,我带你去看花灯吧!”    藿儿刚还被主子吓了一下,心里犹忐忑得慌,呆呆地应了。    顾言倾见她这般,不由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在益州,她定然不会要求藿儿什么,只是眼下在汴京城,她不得不谨慎一些。    ***  上元五夜灯,顾名思义是连着五夜的灯节,正月一开始街市上便有卖灯球、绢灯笼、日月灯、镜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到了十四这一日,整个汴京城灯火璀璨,犹如星海,看得人目不暇接。    再者,百街千巷皆有奇术异能歌舞百戏的表演,藿儿跟着主子挤在人群里,一手拿着糖人,一手拿着糖葫芦,看哪哪都新鲜,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东华门外的樊楼,门口搭了红绿扎眼的山棚,搭了高台,上头正有人在唱《目连救母》,台下左一圈右一圈围了很多人,顾言倾和藿儿站在人群外头,看不到唱戏的人,但是两人都舍不得挪开步子。    唱腔婉转凄婉,好像真的要去救什么人,或者什么人在等着他救一样,“等何日我才得出头?儿求佛尊将娘搭救,也不枉为娘我就盼儿在心头。”    各色灯笼辉映中,人脸上的光都是斑斑驳驳的,又像红,又像黄,还有绿,顾言倾抬头望着高台上隐隐绰绰的小生,以前阿婆最喜欢这一出戏,每每听的时候,就将她抱在怀里,便是小安川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好不可怜。    “白维辛,白维辛,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这一出结束,人群里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喝彩山,还有好些往高台上扔赏钱的“叮叮咚咚”,有些连荷包都解下来扔了过去,看得藿儿目瞪口呆!    顾言倾一侧身便看到樊楼临窗的二楼看台上,一个梳着坠髻的少妇撸着自己腕上的金镯子红宝石便往看台上扔,面上都是泪痕,旁若无人一般地倚在阑干上。    顾言倾一时觉得眼熟,不记得是谁了。    那叫白维辛的戏子下去换了一身衣裳又回来了,这回报目的是《贵妃醉酒》,报目的刚说完,人群又是一阵欢呼,后头不知什么时候又站了好些人,忽地一下子往前头挤,顾言倾被裹挟在人潮中,一个收势不稳,踉跄了一下,刚站定,右脚又不知被谁踩了一脚,恰在脚尖上,疼得顾言倾闭了眼。    正嘈杂着,藿儿猛地拉了自家主子一般,凶狠狠地瞪着面前穿着大红云锦妆缎直掇的男子,“你要干什么?”    那男子看着尚不及弱冠,面如冠玉,剑眉入鬓,有几分魅惑,上挑了眉毛,道:“不过是怕这位小娘子被挤倒了,准备拉一把,如有冒犯,还请小娘子见谅。”    他应答彬彬有礼,但看这模样儿,倒不像登徒子,可是藿儿刚刚眼尖,看的清清楚楚的,这色徒的手却是往主子的腰上软肉处去的。    如今风气虽然较开明,女子和男子结伴游玩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都是有家中兄弟陪着,男女之间莫说腰这种地方,便是一个指甲儿碰到,也是有违礼制的。    藿儿喝骂道:“登徒子,滚开!”    话音刚落,那登徒子后头跟着的护卫忽地上前来,其中一个圆领黑袍的眼睛在藿儿和顾言倾面上溜了一圈,叱道:“我家公子也是你可以辱骂的?”    周围见这边闹了起来,纷纷让了一点儿空间出来,给这几人施展,还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哎呦,这小郎君模样儿俊得很,这小娘子也是玉盘一样光亮的人,不如借这机会,小郎君去要了纸笔来写一张草帖子呗!”    ***  此时樊楼三楼,景行瑜正急得跺脚:“彦卿,你要是再想不出主意,等灯节一过,那赐婚的圣旨下来,你不想娶可都不行了!”    沈溪石端着一盏酒,浅浅地品了一口,“今儿这苏合香酒倒不错。”接着一仰而尽,甩了缠枝莲纹银酒杯往身后,起身到窗口去透气。    看到戏台子旁边的那两个身影,不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景行瑜看了一眼那在地上翻滚了两下便乖乖躺着的银酒杯,上前劝解道:“官家也是好意!不然娶就娶了吧,呐,我认命一点,喊你一声姨夫!”    “闭嘴!”    景行瑜尚未说完,就被沈溪石喝止了,不由有些不满地道:“哎,彦卿,你可不能这样啊,我这是好心好意儿地劝……劝你呢!”    后面三个字是对着摔门而出的沈溪石的背影说的。    守在外头的裴寂看见主子匆匆地跑下去,正准备跟上,被后面出来的景小世子拉住了,景行瑜痛心疾首地对裴寂道:“你回头可得好好地和你们爷说道说道,我这可是费心费力地开导他呢,他还让我闭嘴,小爷我就这么遭人烦吗?”    被拉住走不得的裴寂十分点头,说“是!”但是想着景小世子在主子生病期间帮忙应付明远伯府人的大恩,还是忍着没有说出口。    这边顾言倾有些不耐烦地准备带着藿儿离开。    那小郎君身后着了圆领黑袍的护卫,上前拦了道:“小娘子不如留了荷包再走!”    顾言倾忽然想起上元灯节自来有男女相亲的传统,但凡是这节上看对眼的,互相留了荷包,荷包里会有姓氏,住址,改天男方便会派了冰人上门送草帖子。    顾言倾心口忽然有些毛躁,她的荷包不见了!    她的荷包里虽然没装这些东西,但是有两张首饰的当票,那首饰是杜姨送给她的十七岁生辰礼,准备见杜姨的时候戴给她看的,才带到汴京城来,最近手头拮据,没法子只好先当了应应急。    若是丢了,莫说赎回东西,就是东西被卖到哪怕都不知道了!    顾言倾心下焦急,冷声道:“让开!”    那圆领黑袍护卫面皮上的肌肉微微一抖,又蔑视又傲娇地道,“我家公子可是杨国公府上的小公子,…”    “二贵,莫要唐突了小娘子。”杨叔岱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扇子轻轻推了推二贵的胳膊,对顾言倾道:“小生姓杨,名叔岱,刚才实是看见小娘子的荷包要掉,准备伸手接着的,不想让这位姑娘误会了!”    说着,杨叔岱张开手心,一只绣着芙蓉花的玉竹色荷包,静静地躺在那里。    藿儿一把抢了过来,递给主子,顾言倾打开荷包见里面当票还在,才放了心。    不妨那杨叔岱笑道:“怎地,小娘子怕我杨某人昧下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边说着,边晃着那把累赘的扇子。    顾言倾见围观的人多,只得耐着性子道:“不是,只是夫君刚给的一张和离书,要保存好了!”    这话一出,围观的人都愣住了,前头又爆出一阵欢呼声,又是“叮叮咚咚”往台上扔钱扔荷包的声音。    杨叔岱不禁有些发怔,难道汴京城中的小娘子对和离一事,都这般看的淡?    顾言倾见他听到“和离”便偃旗息鼓了去,忙带着藿儿走出了人群。    杨树岱反应过来,正要去追,一个拳头忽然砸在他的鼻子上,疼得脑仁儿一阵天旋地转,“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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