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风荷,已然年满二十三,正是女儿家最美丽的年华,现正待字闺中。 为唐门世家第十七代少掌门人,以毒学著名的唐门千金大小姐,善用两毒,一为绿芜香,二为红烛影。这两味毒,说来虽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但是若是用来调戏旁人,让人出丑,却是实打实的好用。 是日子夜十分,这唐风荷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推开小轩窗,月色朦胧,纱似的盖在青连山上,不出片刻,月亮便完完整整被乌云吞没干净,暗处春猫的叫声丝丝入耳,凄烈缠绵。 听得唐风荷无名火顿起,想起来那慕名前来的师子岱,只因为她自己一时没注意,把满箱子的春·色无边图让他看见了,那师子岱的脸色顿时变了,寻了个借口,家里还有马要喂,便慌慌张张下山了,气得荷花牙根痒痒,想起与他探知半夜的风花雪月,诗词歌赋,瞬间便恶向胆边生,怒念:“天啊,你错堪贤愚枉作天,地啊,你不分好歹何为地!杀杀杀杀杀杀杀,杀尽不平方太平!” 诗词歌赋水平与楚清圆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唐风荷细细瞅这天,正是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歪着脑袋嘿嘿一笑,翻身回到床边打开雕花衣柜,拿了身简单束脚的短打衣服,又掂了两颗小药丸揣在怀里,翻窗而落,走之前不忘把一窗灯火如豆给熄灭。 蹑手蹑脚摸进楚清圆房里,看见床上的人四仰八叉的睡着,被子早已经被蹬掉在地上,唐风荷扶额叹息:“这副熊样,也有人娶……”又趴在楚楚梳妆镜前顾影自怜片刻,“好一个美人,怎么就还没人来娶我呢??”这才走到床边,一脚踢在了楚清圆圆滚滚的小屁股上。 “唔……!”楚清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睁开眼睛一看,荷花正大马金刀的站在自己床前,一副高高在上姑娘你若是不从,小爷我便强上的奸诈之态,楚清圆连忙抱住了屁股退到床边,娇滴滴道:“依你便是,荷花你要待奴家温柔一点呦。” “呸!”荷花啐了一口,把人从床上拉起来,“本荷花不好女色,你且起来,陪我去做一件事。” “啥事啥事?”楚清圆被她拉得趔趔趄趄,一双睡意朦胧的眸子听闻此言瞬间清亮起来,“下山吗?” “嗯。”唐风荷点头,把人拉在梳妆台前做好,三下五除二把给她挽了两个桃花髻,又拿出一身短小劲打的鹅黄衣衫,换上之后看起来甚是神清气爽。 “这便好了。”楚清圆站起来转了圈,“飞檐走壁干净利落,不像爹爹和云哥哥整日穿着长袍长衫,难受的紧。” “对!步疏云!”唐风荷拍了拍脑袋,急急忙忙拉着楚楚往山外奔去,“我们快些离开,说不准他过会便又来给你掖被子。” 楚清圆嘻嘻哈哈憨憨笑着,“不会不会,晚饭后我两人去散心,我给他灌了酒,这会应该睡得正香。” 唐风荷接道:“那便好,省得他半夜再来寻你,让你玩也不尽兴。” 楚楚摸进唐风荷胸口,把两颗药丸摸了出来,嘿嘿笑道:“荷花荷花,楚楚爱你。” 那厢唐风荷恨恨道:“那慕容回多行不义必自毙也,他若招惹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招惹我荷花心尖子上的人,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实在意难平!” 楚清圆愣了愣:“好好好!荷花,没想到我楚楚在你心中竟有如此之重地位,今日你若帮我报那贼人的污言秽语之仇,来日必涌泉相报。”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楚清圆认为自己用了个相当文雅的词,心下美滋滋乐呵呵笑个不停。 两人因是半夜偷摸跑出来,未敢牵马,月笼山野,迷迷蒙蒙的景色看起来甚是迷人,漫山遍野的桃花被浸染于凉凉夜色之中,散发着纯洁神圣的光泽。 两人步伐轻快,笑嘻嘻打闹往山下小镇上走去。 青连山下不出三十里便是处繁华喧闹的镇子,名为遥江镇。 遥江镇地处江南水乡,风景旖旎,花花草草落英缤纷,水流汇集,船只交错,只是在这半夜三更里,家家户户安然入眠,万籁俱寂,不似平日里喧嚣热闹,充满人世红尘之味。 镇上街道巷口多,唐风荷拉着楚清圆穿针引线般来回穿梭,刚堪堪掠过一道短墙,忽闻墙角传来话音。 两人顺势往墙头一跳转身蹲下,恰好看到墙内两人走出来,不知是哪家丫头家丁半夜出来倒夜香了。 那两人呵欠连天,小丫鬟边走边道:“二公子相貌平平,夫人瞧不上他也是理所应当。” 那家丁语焉不详:“那两人狼狈为奸时日已久,怕是夫人用他用够了,便厌烦了……” 那丫鬟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一听此言便红了脸,“别乱说了,还不是因为我们崖公子整日整夜不着家,少夫人新婚之夜,公子只去了她房里那么一次,而后便从未碰过夫人了……” “哈哈……二公子又是那副德行,垂涎少夫人已久,如今这狗男女逮着机会,可谓是干柴烈火,一碰就着。” “好了好了,快些回去吧,二公子还在夫人门前求着呢,咱们快回去伺候着。”丫头把夜香倒完,瞅了瞅四周,生怕隔墙有耳,把这大不敬的话让别人听了去,眼见四下无人,忙拉着那小家丁离去。 蹲在墙头的两人捂住口鼻,四只眼睛直溜溜盯着底下二人走过,见两人拐过了墙角,这才跳下来。 原来是两人在镇子上东寻西找,已然误打误撞闯进了慕容府,唐风荷拍拍手乐道:“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挥挥手,“楚楚,跟上他们两人!” 楚楚却没有像平时那般为她壮大盛势,嚷嚷着杀杀杀,唐风荷回头一看,身后的人不知从哪里掏出纸笔,呼呼啦啦写着什么。 唐风荷凑近一看,那小本本上正记着她方才之言:“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你这是在做什么?”唐风荷好奇问道。 楚清圆咬着笔道:“荷花荷花,你方才这句诗吟得很有水平,我记下来记下来。” “你记着做什么?” “云哥哥说,日积月累,让我多多留意书上的名言名句,可我实在看不下书上作古的人说过的话,只好学着记着些活着的人说的美妙之言了。” 唐风荷道:“原来是这样,小步是为你好,你要多听她的,我荷花从小便饱读诗书,你好好记着就行。”想了想又问:“你记着那么些诗词有甚作用。” 楚楚脸上闪过一丝羞涩,扭扭捏捏把纸笔放进随身携带的桃花刺绣小挎包里,“我……我瞅着人家写话本,写戏文的女子皆是窈窕淑女,颇通诗书,我便想成为才华横溢的那般女子,以后便依靠写书而生……” 唐风荷愣了愣,咽了口唾沫:“你说什么?” “哎呀荷花你故意问我!”楚楚羞红了脸蛋,跟着方才两人往慕容府内院走去。 唐风荷失笑,倒不是说楚楚自不量力,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却是想到这小小姑娘也有了自己想做的事,自己年龄渐长,除了会用毒耍狠外,愈发迷茫起来,不知余生做些什么好了。荷花与楚楚义结金兰之时,曾言,她们这姐妹俩,一生只追求三件事,一为一声姐妹大过天地,二为寻得好夫君,恩恩爱爱甜甜蜜蜜过一生,这三便是,寻一件自己乐乐呵呵愿意做的事情,打发浮生半日闲之时光。 原来这小楚楚三件事都已经有了根芽,跟一团乱麻的自己实在不同,着实让人思绪万千。 “荷花跟上!”楚楚软糯的声音传了过来,把魂归离恨天的唐风荷叫了回来。 两人跟在那丫鬟与家丁身后,鬼鬼祟祟摸到了慕容回所在之地,两人趴在院内一颗大榕树上,定眼一看,那慕容回如同斗败的老公鸡一样跪在精致的雕花栏杆外,口口声声道:“嫂嫂,快些开门让弟弟进去吧……” 楚楚说道:“这慕容回上次被云哥哥打伤才没几日,已经能下床了吗?” 唐风荷笑言:“太饥渴了,想嫂嫂想的。” 楚楚啧啧两声直摇头:“可这芍飞飞也不让他进屋呀,看起来真是可怜……” 唐风荷点点头说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听闻那日这厮带着芍飞飞去谷里闹事时,被小步狠狠揍了一顿,贼猥琐琐的模样大概太不受他嫂嫂待见,这芍飞飞怕是已经厌恶了他吧。” “云哥哥没有揍他呀,就轻轻推了他一掌。”楚清圆为步疏云开脱着,“况且是这人言语轻薄于我,云哥哥才生了气的。” “就此打住。”唐风荷捂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你只道是轻轻一掌,没落在你身上,你便不会知道这一掌他用了多么深厚的内力。” 步疏云一把惊云剑耍的出神入化,武功内力虽不及他亲爹,却也已经深不可测,算得上一流的武林高手,他这轻描淡写的一掌,甩在谁身上,不钻心痛一阵可怎算完? 唐风荷又道:“不过,他竟敢用言语轻薄于你,姐姐帮你教训他!” “嗯嗯!”楚楚雄赳气昂抱住荷花的大腿,如同幼时受了委屈被荷花撑腰那般叫嚷:“荷花,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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