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小白脸(18年夏) 最终是祝青把电脑一关,眼不见为净。 末了附趴在步蘅耳边说:“得嘞,让他们可劲儿自我高/潮。” 步蘅:“……” 转念一想,祝青过日子是一边葬花,一边抠脚,搭理这些找存在感的网友,确实不在此列。 ** 仅剩最后一个学年,宿舍里参加交换项目赴帝国主义的同僚还未归来。 课表里剩些自主选择的课,少之又少,亦不乏学分满结课之人。 把实习、码报告、考试、申研……各种事儿加叠起来,一众人也还是闲得蛋疼。 步蘅初进京后,环境差异致多科成绩水土不服,且有拔苗亦无法助其生长的苗头。 向来麾下只出精英的步自检夜不能寐,结合步蘅的素质条件,为她选定特长生之路。 且是野路子,不文艺,在很多人眼里算跑偏。 选定的项目是步蘅搁关中便练过几手的排球。 跌跌撞撞走了几年半职业队员之路,也不过刚碰青训队的边儿。 最后以此身份进入N大,混迹众排球女将间,于低年级时为校出战校际排球赛。 ** 祝青这厮和步蘅不同,走的是根正苗红路线。 她早年放弃了高中直保和自招考试,稳了的出国计划却莫名临门失败,只得勉为其难撸了遍课本、参加高考,初夏稳定发挥,顺利金榜题名。 挑完专业,两人相会于众师尊上课极爱扯淡的N大新(闻)传(播)学院。 此后诸事,以祝青的思维逻辑和智力水平无法理解。 学业上,步蘅绩点屡拔头筹,而她则开始长久的低空飞行之路。 很操蛋的颠倒。 两人私交此前不深,转折于某次排球赛后,步蘅腿瘸,观赛的祝青见她走路费劲,看的头皮青筋直跳、头疼,伸出高冷之手扶了这瘸子一把。 ** 拍阖上笔电,祝青撒步蘅脸上一张纸:“拿好。” 步蘅把纸从脸上扒拉下来。 看了眼,才瞄清是张人艺的话剧票,剧目是《推销员之死》,时间就在今晚。 祝青瞥她:“60年献礼剧目,去吗?” 这剧看剧名,不像是祝青的风格。 步蘅:“为了找灵感换口味?” 明年离校前的最后一届剧(话剧)星大赛,祝青应该会捎带她圈养的那堆汉服圈的人组团参加,剧本得提前打磨。 祝青:“这么说也没错。” 步蘅:“剧本开始写了?” 祝青深深看了步蘅一眼声:“《一个好人之死》,名儿定了。写还得等会儿。” 祝青是看《推销员之死》这名字跟她定的那名儿像有了兴趣,还是看了《推销员之死》才给自己的新剧定名为《一个好人之死》? 一个好人之死……步蘅突然就想起了步一聪。 他那极致追寻理想,刻板中庸,但憋屈致死的一生,有的演。只是演出来,悲剧估计得变很多人眼里的黑色荒诞喜剧。 这便很讽刺,一个好人,变个笑话。 步蘅没问祝青在这剧里意图表达的具体内容,祝青也未再解释,只又裹了把披肩,从抽屉里摸了包烟出来。 伸手挑出一根,斜眼搁步蘅手边,又挑出第二根夹好:“放松下,晚上跟我走。” ** 傍晚出校门,渐起的暮色晕染苍白路灯,几束光零星垂落,罩布步蘅和祝青路过工学院的路。 难得没披汉服只把自己装进长T的祝青问:“这学期马上开课,你那谁是不是到了回来注册的点儿了?” 问的是封疆。 他入伍耽误两年,未及毕业,归来将和她们同期。 这问题没头没尾,步蘅:“?” 祝青吐出症结所在:“和你也不是外人,我直接讲实话——他回来,碍老娘的眼。” 因为步蘅这纽带,保不齐三天两头碰面。 步蘅:“……” 这特么又是哪年遗留的官司? 和辛未明与骆子儒的纠葛一个路数? 步蘅声调一如既往:“你以前确实没跟我讲,他是上辈子害过你家,还是曾经横刀夺爱,气你到肺炸。” 扑哧—— 祝青笑,一笑步蘅这话自带韵脚,二笑这个闷雷平地起惊雷还挺有趣。 等笑完,祝青又问:“他旁边那个,叫池什么来着,更碍眼。” 步蘅回:“姓池名张。” 姓倒是不多见,名起的倒特么真够随便。 祝青闻言点头:“记住了,嘴贱搞得我们真心错付的小师妹梨花带雨的那sb。” 这事儿步蘅知道,之前见池张,受祝青影响,亦因此忿忿不平。 本不好奇祝青及封疆的恩怨,但祝青适才用大笑带过了步蘅的疑问,步蘅末了追问:“摆摆,他哪儿碍你眼?” 祝青轻呵,语带不屑:“高个小白脸。” 步蘅:“……” 同类相斥? 神仙打架? 步蘅真诚建议:“姑娘,你得换个词了。” 祝青觉得有意思:“说。” 步蘅数秒后给出结论:“……花瓶。” 暂时只想得到这一个“小白脸”的同义词。 花瓶? 祝青眯眼意味深长地笑:“怎么说?” 封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瞬时从步蘅眼前过。 步蘅陈述她昨夜获知的客观事实:“折腾黑了,不白。” 南海烈日余威犹在,经年累月曝晒之后,人已变黑,小白脸已成过去,不复存在。 祝青再度大笑。 *** 前往人艺剧场前,祝青要去前门的一家门店领一件定制的汉服。两人一路搭地铁绕过去,穿行近乎半座城。 这些年这座城市日新月异,什刹海上的银淀桥拆了,老一辈人叫熟了的崇文区和宣武区没了,城八区变为城六区,大珊栏变了商业街,热闹的四合院被大涤荡致使无数发小离散,更早前后海还没那么多抱吉他操着烟嗓的歌手,没那么多情怀可唱,旧日可书。曾经这座城被古墙包围,现在这座城被雾霾环绕。只有那些角落里沉默疯长的野草和废墟之上无息的青苔与不断轮回的生与死不曾变过,日复一日为城市变迁作证。 早年把城区交通图装脑子里分毫不差的步蘅,出门也开始看路线图了。 穿行前门,到达手工艺店,祝青掀帘子进门,步蘅搁门外等。 祝青刚进去没多久,步蘅的手机发出轻微振动。 适才祝青掀帘子时未被惊动的站店外窗台上的灰鸽,被手机这振动惊飞。 带起一阵窸窣呼啦声。 步蘅掏出手机,发现是骆子儒发来信息:“明天去跟个采访。” 步蘅回复:“跟谁?” 骆子儒:“你是菜鸟?这用问?” 步蘅:“不怕我明天有课?” 骆子儒利索回复,仅一字:“旷。” 能不能教我点儿好事? 步蘅:“送你的那瓶子海风,到了?” 线上的骆子儒已死,不见回复。 步蘅追问:“需要我给您发送收款账号?”报销船票是正经事。 骆子儒回血复活,再度吱声:“做梦呢?” 步蘅敲了句:“葛朗台再世?” 没撤回。 骆子儒问:“说完了?” 步蘅默认。 骆子儒随即发了句仿似带声音的文字过来:“老子还真是。” 步蘅即刻便能脑补出他说这话时那让人想踩他的狂妄神态和嚣张语气。 骆子儒随后发了个文档过来,是将要进行的采访的前期选题表和相关资料。 步蘅点开文档,其标题为“从梦想的狂欢到末路死亡”。 盘点的是在声势如磐的互联网大潮中新近死亡和将要死亡的创业公司。 第一类里,所列公司创始人的身份介于富家小开和学生之间。 而富家小开这类人的创业失败,通常会被人归类为玩票,多数人对其持有偏见。 步蘅看到这个门类里第一家公司的名字,略觉眼熟。 再下拉一行,文档上书“天明资本于天使轮注资”。 天明资本,辛未明?这公司死于辛未明投资介入后? 骆子儒这是依旧准备和辛未明相爱相杀? 我去—— 继续下拉页面,创始人的照片和名字进入步蘅视野。 三点水加也,姓池。 弓长,名张。 上面赫然列有——池张。 步蘅:“……” 这巧合,基本是出门踩到狗屎那种低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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