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温筠玉早已不见,是秦祯过来将她暗中送回了诏狱,又假意命人从诏狱释放回去。 一出诏狱的大门,是沈恒来接的,身边跟了个闹着过来的沈赫怜。 “筎阴,你总算出来了,你想急死我是吗?”沈赫怜一见林筎阴出来就缠住她,在她耳边问了个不停。 “里面的人有没有打你,伤着没有。” 林筎阴摇摇头。 相比于林筎阴这边的热切,沈赫荣却无人问津冷淡非常。 沈恒道“你们没事就好。” 因为这件事,沈恒对待沈赫荣的态度也淡了许多,性子也更加沉稳。 沈赫荣终于不再保持着一贯的微笑,看着十分沉默,她一言不发的自己上了沈家的马车。 沈赫怜见林筎阴一直看沈赫荣的方向,有些不高兴的撇嘴“你看她干嘛,都是她害的这么惨。” 说着拉着林筎阴也跟着上马车,虽然沈府的马车不至于这一辆,但在这是非之地还是不易招摇。 沈恒负责驾车坐在外头的车沿边,三个姐妹一起挤在车里,沈赫荣冷着脸,林筎阴面无表情,沈赫怜不屑的撇了撇嘴,气氛透着怪异,沉闷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本是一家人,却不是一条心,怎不让人心寒。 林筎阴归家了,一到沈府门口,就十分热闹,家眷们都迎上来。 她一下马车就看到大表哥迎风傲立的身姿,一身素白锦衣穿的人异常挺拔。 沈宸不着痕迹的打量往她们两人,严肃的表情软化下来“回来就好。” 被周围的奴仆簇拥着往正堂走,沈老夫人和沈老爷子已经等在那了,一阵的心肝肉的叫唤“哎呦,我的茵茵回来了。” 沈老夫人略略问过沈赫荣后就一直拉着林筎阴不放,人沈大姑娘自有她爹娘疼,她这个老太婆就不凑这份热闹了。 哪像她的茵茵,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人问津的小可怜,心疼死她了。 平常沈老夫人就对三夫人不满意,这个媳妇心高气傲时常拿捏她儿子不说,对她也没面上的恭敬,连带着女儿也这般眼高手低的,不像话。 林筎阴一见到沈老夫人就赖在她怀里“祖母,可吓死我了,牢里很黑。” “祖母知道啊,茵茵一点吓坏了,不怕不怕。”沈老夫人还像哄孩子一样的哄。 沈家不重规矩,几个姑娘自然亲近母亲多一些,哪个爱来老夫人这凑趣,最多来做点礼节,更何况林筎阴还是从她最爱的女儿肚子里出来的,更得她几分喜欢。 沈老爷子坐在一旁喝茶,脸看着严肃异常,目光矍铄,他重重咳一声。 就吸引来众人的眼光,沈老夫人和他过了大半辈子哪能不知道他,暗自骂了句臭老头道“连我的醋都吃,你老羞不羞啊。” 沈老爷子气的瞪眼,都不知道给他留点面子,别过脸暗自生闷气。 林筎阴看了好笑,温言道“祖父,上次我看你书房里还有好些宝贝没瞧清楚,想再看看。” 沈老爷子乐了,也不计较她打着自己宝贝的主意“走啊,乖孙,祖父带你去看个去全。” 看着沈老爷子乐呵的样子,沈老夫人暗自翻了个白眼。 “来,你看这个不错,这个也挺好。” 林筎阴笑着都点点头,她准备从温筠玉送她的那些东西里挑点礼物给祖父,大表哥和舅舅那里都不能少,有几样还是顶级的方砚和毛笔,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沈老爷子翻东西的手一顿,突然道“温筠玉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林筎阴眼睛一缩,有些紧张捏着手“没有怎么样孙女。” 他微微一叹气,也不多说“人回来就好。” 人去了诏狱还能完整的回来,这可是意想不到,就是不知道温筠玉打了几层心思在里面。 林筎阴走进自己院子,就发现沈宸在等他。 “大表哥。”林筎阴莫名有些怕他。 沈宸颔首,人就坐在屋子外的石桌凳子上,他探究的看过来“表妹,可以认得温筠玉此人?” 林筎阴微微咬唇,面色犹豫着摇头。 “温筠玉此人乃宦臣,为人随心所欲惯了,表妹若识得就好不要走得太近,与自身不利。” 沈宸自顾的把话说完,他不是真的君子,但面对自家人该说的也要提点,却不好背后多说人口舌。 林筎阴心里百感交集,温筠玉是个宦官,他还敢这般,这般动手动脚,色心大发,可真是让人为难。特别是他那般时,看着和正常男人无异,甚至还要难耐些。 她乱七八糟的想着,又想着他为了阴晴不定,手段狠辣,对她占尽了便宜,这种人真该死。可宦官这一身份还是第一次明确的由人说出来,摆在她面前。 她定了定神,自己以后是要嫁人的,温筠玉是不是宦官可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若安心做个相夫教子的后宅夫人,这些烦恼都会散去。 林筎□□“大表哥放心,以后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她心事重重的走了,留下沈宸留在石桌旁拧着眉沉思。 而且虽然温筠玉手握重权霍乱朝政,但在处理朝中各事上确实是一把手,十分有本事,且此人软硬不吃,做事很有自己的一套,言官几番谏言他都吃了大亏。 虽然不敢苟同,却真心佩服他的本事和手段,年纪轻轻,眼界和远识都已经是比得上老人。 林筎阴再没了心思,连饭也不吃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小琴几次拍着门在外面喊她都不搭理“小姐,你开开门啊,这么闷着也不是办法。” 她充耳不闻,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眼睛看到床上一物,那是温筠玉送给她的乌木匣子。 她连忙起身去看,将东西的一角从玉帛被子里扯出来,露出了完整的样子。 林筎阴一手摸着匣子,感受上面乌木独有的香味和细腻的手感。 她早上被送回来时并没有拿,没想到这会竟然被悄悄的送到了她住的院子里。 也深深的感受到了温筠玉的可怕之处,视沈府内的侍卫为无物,悄无声息的来,不露行踪的走,来去自由,只要他想知道什么秘密,世上还有谁能拦得住他。 温筠玉的面前无秘密,这一意识是多么的吓人。她甚至在想自己真的能躲的开他的禁锢吗? 沈赫荣这几日都安份的待在家中,可能是之前的牢狱之灾把她吓住了,老老实实在自己院子里养养花草。 看到林筎阴也冷着一张脸,见面不打招呼不说,时常面露讽刺的看着她。 既然对方不给好脸色,林筎阴也不是那种上赶着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面色也淡淡的。 连带着三夫人都对林筎阴冷了脸色,夹在中间的三爷十分不好做。一边是外甥女一边是自己闺女和夫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偏了哪都不像话,只能默默寡言。 这天,两人就在假山后边撞上了。 沈赫荣站在荷花池边看着一路走来的林筎阴冷笑“没想到你还有脸出门啊。” 一个和宦官勾扯不清,想必是做了那种龌龊事,难为她一个太监也下得了嘴。 她看不起太监,没下面的玩意,还能是人吗,一辈子都是做奴才的料,位置坐的再高权利再大,还不是一个捧着主子臭脚腆着脸的东西。 林筎阴也没想到如此巧,见她没好语气,遂打算不理她,准备转身就走。 “急着走什么,有脸做还有脸出门,没脸见人吗?”沈赫荣在背后叫道。 林筎阴听了,怒而转身,“我为什么没脸见人吧,那天是不是你下毒想害人,做了这种事情你不怕遭天谴吗?” 那天事发后,林筎阴一开始没回过味来,后来仔细回想当时的细节,就沈赫荣嫌疑最大,不然为何单叫他们去那家酒楼吃饭,特别还点了那道绣球乾贝。她后来叫人去打听了,那道绣球乾贝一向都是最后才上的,客人都要等半天。 所有那次沈赫荣是算好了的,想来想去也没有别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留下丝毫的证据。 沈赫荣面色不变,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掐进肉里“没证据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不然进牢里的就不知道是谁了。” 林筎阴和她对视良久,一点也不惧怕她的威胁。 虽然温筠玉是对她有企图,但比起这个想陷害她不顾她性命的人要好上许久。经过上次一事,林筎阴胆子也大了,当即回击到“举头三尺有神明,你雷雨天可千万别出门,不然给雷劈死了。” 沈赫荣冷哼一声,心里暗骂了句死丫头,转身大步就走,手下撒了几片破碎的花瓣,零落在地上。 小琴在林筎阴身后白了白脸色,担心道“小姐,她。” 林筎阴摇头“无事,不必去在意她。” 说来也奇怪,那次回来后,沈赫荣并没有把林筎阴和温筠玉纠缠不清的事情说给别人听,也许是忌惮温筠玉的势力。 她们从牢里出来后,温筠玉就将案子做了个了结,拉了个替死鬼出来,找了个由头事情就算过去了。 说并无人要害薛长凝她们,是牢中人看不惯害他进来那人,下毒在他吃饭的酒菜里,哪知和薛长凝的那道奶汁鱼片搞混了,以至于这般。 下毒之人已被抓住,行刑了,叫各家都安心。毕竟皇上的心思要揣测清楚还是很要紧的。 温筠玉叫人给薛家,孙家,冯家,郑家都送了点东西。 “把这人肉给他们几家分点,不是要交代吗,这不就是。”温筠玉狞笑着点点地上被千刀万剐的尸首。 这人本就范了弥天大罪,拉出来顶罪也是物尽其用了。 秦祯对他的吩咐一向言听计从,马上就着手将地上的尸体分了几份出来包好。 曹敬霖在一旁皮笑肉不笑道“要不要再包点猪肉进去,这样直接送去不大好看吧。” 温筠玉挑眉,随意他布置,只要把人肉送到就好。 福公公乐颠颠的接过差事,“交给我,我叫人去送,保证办的妥妥帖帖的。”这种坏事他做来最是顺手,翘起兰花指点点笑眯了眼,这下京中几大家可要气坏咯,他幸灾乐祸的想道。 而以薛家为首的各家,都一脸疑惑的接过由管家呈上来的东西,看着用上好的绸布包裹好的,想必里面东西一定不差。又听是温筠玉送来的,心中的疑惑有达到最盛,平日里这个狗贼不来找自己麻烦已经算万幸了,今日还会送东西来,难道是天要下雨。 奇了怪了这青天白日的,一个个抱着复杂的心思打开,哪知刚打开一个角,就闻到腐臭味,再细看之下,一坨血肉模糊的东西旁边还伴着大一块猪蹄。 等认清是何物时,几家都气的想骂娘。哪家会给人送人肉,又看见包袱最底下飘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请诸君慢用 去你个杀千刀的,缺德不! 温筠玉却志得意满,哪怕你们恨的多咬牙切齿也不能拿他怎样,甚至啧啧道“猪肉还能吃,本座的回礼还不够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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