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sk.3qxsw.com

他神色淡然,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却极深邃锐利。

察觉苑九思的视线,公皙堇挑了挑漂亮的长眉,懒懒朝她点头示意,就像再寻常不过的问候。动作顺理成章地叫苑九思都误以为两人从来都是如此熟稔,不存zài任何恩怨情仇,当然他们没有恩与情,只有怨仇与龃龉。

苑九思只当没看到他的动作,直到邻桌的苑淮南小声叫她:“皇姐,我师父他一直在看你。”

师父?苑九思狐疑地看向苑淮南,前阵不是他都不想去校场了么?怎么短短时间里又亲热得连称呼都变了。男人心,海底针。

冲她眨眼,苑淮南“嘿嘿”笑得狡诈,随口提到:“皇姐,我发现每回沾到你的边儿,师父他就特好说话。”

“管好你嘴巴!”没好气地道。若她真的这么管用,就难怪苑淮南肯对她这样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那方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但苑九思不好发作。索性眼不见为净,眼观鼻鼻观心,垂目看明黄桌布出神。

一出神,她就偷偷回想起方才在凉亭里的柔情蜜意。

眼边唇畔染甜甜的笑意,她浑不自知,却尽入有些人的眼底。

?

阵阵礼乐声响,宣帝与聂贵妃刚落座,原本嘈杂的花萼楼中顷刻就安静下来。

礼仪一过,群臣敬万寿酒。

苑九思正对着公皙堇,即使心里非常不愿看他,但余光总是或多或少也能扫到几分。比如此时,她就眼尖地看得他手端的根本不是酒樽,而是乘琼露的茶盏。真真是大不敬。

敬酒完毕又道了会祝词,几个太监快步就来,在殿中摆一架素雅的丝桐古琴。

早已候在外的粉衫美人们鱼贯而入,衣袂飘飘,好同九天仙女。

云韶府官人出绝的琴声悠扬响起,像流云缭绕青山。

伴随古琴之音,穿着水仙纱裙的舞姬即在殿中舒展着身肢。玉手挥舞长袖翻飞,衣香鬓影,一片轻歌曼舞使人眼花缭乱。

片刻后,一个个舞姬次第退开,众人这才见得一直被舞姬簇拥其间的奏琴的美人,素指拨琴弦,涂抹过口脂的殷唇浅唱着曲,妙音回荡于空。

那张姣好的芙面终于缓缓露出。眉如新月,身姿曼妙。

三支银簪将头发挽成柳髻,腰系银带,堇色撒花烟罗裙用蜜蕊线绣着一朵朵精致的玉兰。气质脱俗出尘,宛如空谷幽兰。

“皇矣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是伐是肆,是绝是忽四方以无拂①。”

她声虽柔,却有透骨之力。

琴音铮铮,豪迈壮阔气势磅礴,全然不似柔弱的女子所奏。

“咦!公主那就是咱们那日在云韶府外听得的那个弹琴的官人,楚翘姑娘。”琴音刚出,花笺就知道是谁了,宫廷里有如此好琴艺的怕只有她。让人只听一次便可于心不忘。

听清那番唱词后,苑九思神情变得微妙起来,面浮讥讽的笑。

眼底的那抹欣赏之意荡然无存,记得这个前阵子楚翘在云韶府时可不是这样想,明明心中还边思念着哪个情郎,含沙射影地埋怨帝王荒淫。

心还真是大,不过短短半月就能够想通,甚至盛装坐在大殿中悠然抚琴,对着君王歌功颂德。

一曲琴音抚毕,她走前跪拜、

“民女楚翘拜见陛xià。”声音如珠落玉碎,幽谷黄鹂。

看着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聂贵妃不由赞道:“真是个绝色的美人,连本宫看着都倾心,云韶府的歌舞班子真是越来越会挑人。”会挑得她都不需要过目了。

闻言将身子伏得更低,楚翘看着地猩红的绒毯,不卑不亢地道:“娘娘谬赞,民女蒲柳之姿,不及娘娘盛颜仙姿。”

“盛颜仙姿?”聂贵妃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见聂如扇不再言,宣帝这才挥手示意,“起来吧,赏!”那张威严的面虽在笑着,但也不见过多欣赏之色。

恭恭敬敬地行过礼,楚翘就要退下。低垂着头转身时,她还是忍不住地偷偷看向半倚在太师椅的公皙堇。才发现他的注意仍未在自己身。

脚步微顿,饶是再三掩饰,楚翘仍没掩住眼底划过的黯然,忍耐着心绪,她迈着细碎的步子快速出去了。

宣帝收回落在纤弱背影的目光,转而看向苑九思,不由笑道:“去年有条浸过金蝉香的绶带朕记得最清楚,是淑仪争着要做头一个送来的人。怎么今年朕早早就见过明疆、柔德和淮南的贺礼,唯独就缺了你?”

绶带虽不稀奇,但奇的是面的金蝉香,任凭洗濯也不消散半分。时日过去一年之久,还如她初送时那般。

随着宣帝的问询,聂贵妃亦徐徐看向她。

这些时日苑九思在倒腾什么她知道得清楚,嘴虽没过问她怎么突然改变主意,私下却也吩咐了川穹几个多帮着看着。

跳支舞比起调香听起来像是简单许多,可苑九思到底是许久没穿过那身水烟舞裙了。

站起身行了个礼,苑九思娇俏地嗔笑,“既然父皇都猜了出来,淑仪再送那些浸香的小物件儿岂不是显得太没意思?”

听她说得煞有介事,宣帝倒来了兴致。

不消片刻,苑九思就已更得身绯色广袖裙,眉心用朱砂描着一枚血色红梅。

钟鼓之乐渐响,裙裾刹时就绽开成朵火红的花,缀着的各色细碎珠钻在烛火之下闪着灼目的光,罗袖动香香不已。

流光飞舞,随着她轻盈的步履,裙摆漾开千层叠浪,就要绵延进人心里。

朗月歌静静看着她,璀璨灯火下,一双水眸欲说还休。

她冲着他笑靥如花。

***

盘中簇彩,堆满鲜嫩异果与海馐山珍。

玉盏泛流霞,斟满琼浆缥玉。

舞乐之后,殿中即是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这杯酒是淑仪敬卿大人,大人鞠躬尽瘁高风亮节,在国庸监的教导,淑仪至今难忘。”苑明疆与苑淮南都敬过他,若是她再稳如泰山终究不妥,毕竟殿考时她还当着宣帝的面将他吹捧得无比高。

遥遥举杯,她眉目含笑,可字字都都是深意。

众人本以为他还是要继续以清水代酒时,公皙堇却格外顺从地拾起被搁置在一旁的青花底琉璃花樽。

他打量了一眼杯中清透醇香的缥玉酒后,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她,即未有动作也没出言拒绝。

见公皙堇端起酒樽,宣帝不免意外,莫非他还有不好意思拒绝人的时候?但还是爽朗解围笑道:“爱卿不必勉强,以茶汤清露代替也无不可。”

公皙堇滴酒都不能沾,朝中下皆一清二楚。

曾宣帝不信邪地强劝他喝过一盏,他还真在府中躺足两日才能勉强下床,起先大家还不信,当门去请人的小太监亲眼目睹其惨状回去禀报后,从此朝中下再无一人提过要公皙堇喝酒。

“大人不能?”苑九思笑意不改,心里又开始鄙夷,在这样的小事为自己博什么好声名。

“既然如此,淑仪就自己干了,还请大人自便。”她声音娇软,十分好听。说完亦不犹豫,绯色的薄纱袖半掩面,仰头便饮尽杯中缥玉。

酒香甘冽,将她两颊染一抹柔柔的娇红。

灯下美人,千娇百媚。

苑九思正要坐下,那方公皙堇竟还真将杯盏送住唇盘,他的唇被酒染得濡湿,俊美无俦。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他缓缓道:“无妨,下官确然该试着喝些,才不至于总扫陛xià和公主的兴致。”微低的嗓音比酒还醇厚,笑得风流倜傥。

酒桌都是一个样,但凡第一杯下肚,后头的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住。

众官员见公皙堇今天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就有几个不怕死的忘却他平日的可怖,真大着胆子与他套近乎地要喝两杯。

果真,公皙堇不拒绝,求者必应。

只颇有深意地向着几个前来敬酒的人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酒过三巡,多饮之后他面渐有一抹妖异的绯色浮现,看去像真有些不适。

随意拿话搪塞几句,公皙堇就从花萼楼中下来。

青麓正在园子的树来回头溜达数星星,看得公皙堇走过来。

四下无旁人,借着夜色遮挡他几步从树跳下跑过去。但还未走近,青麓就闻得他身有骇人的酒气。

“大人!”青麓大惊,赶忙从怀中掏出解酒的药喂他服下,幸好他随公皙堇出来都会将药带。

公皙堇素来自律,能做和不能做的事分得很清,这么久来药也仅用过一次。

可越这样,青麓越不解,他既知道自己不能沾酒,怎的今日会去碰那东西呢?还像喝了不少。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