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三人坐在桌旁正吃着早饭，就听到外面牛大婶在说话。花枝倾耳听了一会，零零散散的听到几句，震惊的看了眼花椒，低下了头，端着粗瓷饭碗的手不停的哆嗦。 花椒淡定的继续吃着饭，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听到隔壁院子里传过来的话语。 刘铁柱，她的未婚夫阵亡了。镇上已经送来了阵亡名单以及抚恤金，刘家的人已经去了里长那里。牛大叔也是听人家说了想着赶回来先和花椒透个气。 花椒敲了敲花枝的脑袋，一脸的平静。 “吃饭，干吗呢？” “姐......”花枝的声音里透着哽咽，她怕的事情终于来了。花椒往嘴巴里送了口面疙瘩，“小孩子家家的，瞎操什么心？快点吃你的饭才是正经。” 原本花椒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反而让花枝的眼圈儿都红了。她总觉得姐姐是为了不让自己和弟弟担心才强颜欢笑的，要知道早前，每每说起铁柱哥，姐姐都是一脸的娇羞的。 “花椒，花椒。”隔壁牛大婶的声音从院墙处传来，花椒心里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大婶子，寻我？” “可不是，我找你有事呢。” 牛大婶从一人多高的墙头探出脑袋，“你大叔刚回来和我说，刘家的铁柱没了。刘家那边你已经去里长那里领了抚恤金了，你大叔怕刘家的会过来找你麻烦，让我先和你说一声。” 找什么麻烦呢？ 无非就是指着花椒的鼻子骂她几句丧门星，刑克六亲的命。花椒自嘲的想，其实这样也好，在这个时代嫁不出去不一定比嫁出去差，若是以后小景成了家，嫌弃她了，她大不了过继个孩子养养，也不妨碍谁吧。 牛大婶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交代了几句，就顺着梯子下了墙头。 花椒回过头就看见花枝和小景两人，手牵着手，一脸的惶恐。心下也是无奈，她要怎么说这俩才能相信她其实一点儿不难过，反而很雀跃呢。 吃完饭，又将碗筷收拾了，花椒方才腾出心思来研究槠栗。花姐弟两个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屁股后面，生怕她寻了短见似得。 木盆里的槠栗已经浸泡了许久，用花椒伸手捞出一个泡的有些发木的槠栗米，用清水洗了，放进嘴里嚼了嚼。 还好，涩味比之前好多了。 花椒一边用手在水里翻检着槠栗米，一边儿寻思这家里的日子该怎么过？姐弟几人平日里也没有其他的进项，就一直老母鸡下了蛋也都攒着，跟人家换些针头线脑啥的，以前花大山夫妇在时，闲忙时候花大山还能去镇上走个短工找些进项，可是现在...... 花椒摸了摸怀里的几钱银子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会些啥？家里倒是有台石磨，等槠栗泡好了可以用来做些豆腐豆干来卖，只是都是在庄户人家，估计也是以物易物的多。至于别的，要么先抓头猪回来养，等有小鸡崽了，也买些。让小景找些蚯蚓虫子什么的，倒还省的他淘气。 眼下呢？最要紧的还是赶紧把槠栗豆腐整出来。乡下菜蔬的品种单一的很，说不得儿还能趁新鲜劲儿赚点钱。只是说说简单，她又没有亲手做过，怎么能做的好还要摸索几趟。左不过槠栗多得是，慢慢实验就是了。 嗯，再请隔壁的牛大叔给做张网，有空就到河边兜些鱼虾。解馋不说，还能增加营养。 还有自家的二亩地，现在都闲置在那里，眼瞅着马上入冬了，也不能做些什么。只能等着开春了...... 她一边翻着槠栗，一边目光没有焦距地放空。心里不停地寻思着，一桩桩，一件件，事儿还真多，得一件一件地来。 还有过冬的粮食，便是有了槠栗，磨成粉了混上粗粮也能挡一阵子，只是若能多些米粮就更好了。 她在这里皱眉苦思冥想，边上的花枝姐弟俩却担心极了。铁柱哥阵亡了，姐姐肯定伤心的很，只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才装作若无其事。 见姐姐依然双手搅着剥了壳的刺瘊子，花枝悄悄的也伸出了双手。花椒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一转头就看到了花枝皱成一堆的小脸以及小景惶惑的眼睛。 花椒瞬间觉得心好累，这两个玻璃心的孩子真是让她说什么好呢？ “瞧这小脸皱的，哪不痛快了？” 花枝一怔，这才发现自己的脸皱成了一个疙瘩。花枝眼里闪过一丝惶恐，总觉得是自己和小景拖累了姐姐…… 花椒把妹妹的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一荡，连忙宽慰道：“二丫别担心，姐啊，好着呢。咱们先把这个刺瘊子弄好了，说不得今冬的口粮就指望它了，姐回头啊再想些别的吃食，咱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至于那些其他的事情，并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想的。” 花椒的口气太过稀松平常，花枝都听出了花椒话语里的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可是刘家......” “管他谁家呢，你只管好好的吃饭，照看着小景快些长大就是了。” 槠栗都捞出来了。之前本就是散落在山上的，经过太阳的暴晒许多果子都已经开了口，这会儿用水一炮，倒是比之前好剥多了。花椒一边教花枝怎么开槠栗，一边儿咋一脑子里回想着槠栗豆腐的流程。 首先得要去了壳，然后磨成浆，拿细细的纱布过滤了，晒干之后的槠栗份便可以用来做豆腐了。 需要的时候混着水烧开了，放凉了等它自己凝固便可。 听起来挺简单的，可是实际做起来的时候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花椒看着树林里满脸通红的姐弟俩，抿了抿嘴唇，最终也没有说出让他俩回去的话。不管怎么着，起码待在一块儿，不用担心瘦小的小景被村里的小孩欺负。 满山的树木已经开始泛黄并掉落，萧索的秋风吹过，许多的树叶纷纷落下，当中也夹杂着无数的槠栗。花椒弯着腰，努力地捡着掉落在草丛中的槠栗。 花枝和花小景学着花椒的样子，也捡了有一麻袋，眼看着饭点儿到了，花椒便领着姐弟二人背着背篓绕到了后山。这里有一条青山河，河水清澈的很。姐弟几人上山之前便已经下好了卡子，这会儿是来看看，有没有笨鱼上钩。 早先花椒让小景和花枝两个挖了许多的蚯蚓，牛家村里的人叫地龙。一点点的用细线穿到了渔网上，下面还放了一个兜子，只要这鱼贪嘴，进了来可就出不去了。 花椒轻轻的扯开衣裙的下摆，用手试探性的拽了拽渔网。 似乎没什么分量？ 把渔网拽上来一看，蚯蚓倒是差不多全没了，只是大些的鱼儿一个也没有看见，反而是手指长短的小鱼有不少。最欣喜的小景看到这尺寸略有些寒颤的小鱼，不禁有些失望。 “二姐。这鱼也太小了吧。”小景扯了扯身边的花枝，皱着眉头一脸的不如意，他还想吃条大鱼呢。 “急什么，只要咱们有网，总会有捉到大鱼的的一天的。”花椒笑了笑，“便是小鱼也不错，等回家了，姐用刺瘊子给你炒个菜，你就知道这小鱼好吃了。” 花椒心说便是后世在怎么发达，饭店里点小杂鱼这道菜的人都很多，何况是在这古代呢？等烧好了，估计小景又要不肯停嘴了。 姐弟三个背着沉重的篓子回了家，一路上遇到许多熟悉的村民，见着姐弟三人上山捡刺瘊子吃，众人都在心里暗暗的说是花老头不地道。大儿子夫妇没了，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说对大儿子留下的孙子孙女多加照拂，还这样不闻不问的，真是让人齿冷。 安排了弟弟妹妹搭把手，花椒就进了厨房。 利落的将小鱼儿洗干净了，将几条肚子略大些的用剪刀剖开，用手掏出内脏，至于那些小的，清洗干净了再在之前调好的面糊里蘸一下，然后再倒入油锅。 不一会儿，小小的鱼儿便变得焦黄，裹着一层松脆的面衣，看着诱人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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