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投资。 节假后的首个交易日,为应对证监会的定增新规,公司管理层齐聚会议室,讨论商议合适的产品调整策略。 承婷一早便瞧出闻者神色不豫。 晨会上,因不满新产品即将进行募资,其设计却存在诸多纰漏的现状,闻者不假辞色地严批了相关人员,未留任何情面。 明明长了一张出众的脸,从中却找不着半分的好表情。 这一整天,闻心公司上下,风声鹤唳。 人人皆胆战心惊,全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另一方面,员工们却又不禁暗自犹疑,生怕是自己哪儿的工作做得不够到位,徒惹了顶头那位的不高兴。 一直到了下午,承婷才试探着从旁关心。 “怎么了今天?不开心的样子。” 闻者看了她一眼,态度则很漠然,了无多话。 “没事。” 承婷坐在他办公桌的对面,笑道:“哪里像没事的样子,吃了枪药似的,怪吓人呢!” 闻者只埋头翻阅各类报表。 “你不下班?” 承婷温声道:“这不等你呢。” “不用了,你先回罢。” “喂,怎么这样!”承婷娇嗔道,“余姨让我去家里吃饭呢,你都不送送我啊?你知道的,我开车技术很烂,这过节自驾游,车头又蹭掉老大一片漆,难看死了,刚让人送去补漆,也不知道,多久能补好。” 闻者面无表情,道:“不愿打车的话,让小宋送你,今天我没空。” 承婷嚷道:“是是是,能不体谅你闻总大忙人么!今天你没空,可哪天你又有空呢?自驾游你不去,一样说没空,害得我开车撞树上了。这是人都晓得放假出门逍遥,偏你特立独行,天天泡在公司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冰坨子!” 承婷起身,将转椅往红橡木办公桌上一撞,甩了脸子,转身即走。 “什么意思啊!” 她年轻漂亮,家世又极好,鲜少在人前受这样的委屈。只不过万事难料,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的,她既看上了闻者,受了委屈,却又能如何。 承婷垂头耷脑,立在闻者办公室的走廊拐角处,一直生等了许久,却也没等到她期盼的那人追出来。 爱情便是这样,天不遂人愿,无奈又无力的场合太多太多。 承婷不痛快,其实,闻者也不见得有多痛快。 他这段日子太忙了,忙到可以免去思考,忙到可以逃避回忆。 早起,工作,晚归,按部就班。 以前,闻者从不觉得,工作到脱力的麻木,可被称作为一件幸福事。直到,八年后,他在汇商证券的行业策略会上,再次遇见大学时期的旧情人。 阔别多年,理应是云淡风轻的一场碰面,不是么? 可惜,并不是。 冷漠举止下掩盖的骇浪,或只有他自己知道。 闻者觉得讽刺,不过意外的重逢,却像一根蛰伏隐藏已久的尖刺,不经意地,冒出头来,扎一下,只一下,便认认真真地扎在他的心肝里。 他曾误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忘记了过往的悸动美妙,赤诚欢愉。忘记了昨日的呢喃细语,沉溺迷离。 可是,他却没想到。 只待一眼,她便又令他,全部地记起。 一个人,生而为人,无论事业是如何的顺风顺水,天资是如何的优秀出色,也总有犯在他人手上的时候。 其实,追去香港的那一天,闻者就已经明了。 大约是不甘吧,不甘自己终究不是她的远大前程。 女人击碎男人自尊自傲的方法很简单。 第一,让他爱上你。 第二,弃他如敝履。 第三,不仁不义,领着新欢笑盈盈地出现在男人的面前,当他还未能彻底忘了你。 那一晚,绕远路开车,住城东去城西,却不知为了什么。中大周旁他停下车来,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买烟。 是啊,买烟。 于是,绕了大半个城,真的就下车,买烟。 仿佛昨日再现,远远的,他看见与她亲昵互动的男人,和在香港拥她入怀的,是同一个。 一个月。 八年前,她甩了个巴掌给他,为了要分手。闻者打败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去香港找她,花了一个月。 两个小时。 学苑路,他在中大校门前牌楼,抽了整整两个小时的烟,只想再给自己一个巴掌。 三十秒。 闻者从未想过,商心会原路返回。她拉住他,她说她要解释,然而三十秒,她却给出了一个,令他无比痛恨的理由。 …… 羊悦一时兴起,正裹着浴巾,站在套房的露台温泉池边凹着造型。 “心肝,包里手机帮我扔过来!” 商心正忙着往外掏行李,自顾不暇,根本懒得搭理羊悦,头也不见抬一下。 羊悦嘟起小嘴,表达不满。 “是不是姐们啊,一点小忙都这样!” 商心翻了翻眼,道:“是姐们也不能替你长手,哦,对了,可别怪我事先不提醒,胸小自拍当心露点啊!” “啊,呸!胸小为什么会露点,一马平川哪里来的重点?要露也是群山连绵、高耸入云的某人啊,我嘛,不担心噢!” “群山没有,就两座,知根知底。一望无际的贫瘠原野才更不好掌握。” 商心望着闻言低头挤山的愤慨羊悦,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转身拉开羊悦的背包,往内袋里搜出羊悦的手机。 “喏,接住!” 羊悦如愿以偿,两指搓心。 “爱你哟,比心!” 商心顺手将羊悦的速写板,也一同从背包里抽出。 左右无事,她将羊悦的画册摊在床尾,前后翻着看了看,由衷赞道:“其实,比起油画,我觉得……” “觉得什么?” 商心将羊悦车上临时涂鸦的一幅漫画亮了出来。 “觉得你的素描画天赋更高。” 羊悦咧了咧嘴。 “我想说,这是漫画……” 尴尬了。 商心抓头,笑道:“啊哈?漫画不都是那种短胳膊短腿……嗯,肉嘟嘟的小肉团子么……” 羊悦:“……” 商心:“……” 羊悦:“你这个没有童年的女人!别小时候读书读傻了吧,少女漫都不看?我这明明是画风偏写实的青春漫好伐?” 商心点点头,笑道:“这倒是真的,小时候我家穷,我妈一个人养我,还要往老家寄钱,早晚两份活,每天,都要接近凌晨才能到家。出租屋里条件不好,打扫洗衣做饭,多是我一人包揽的。当然,那时也没有什么娱乐,电视嘛,拉拉天线,顶多能收到央视看看新闻,房东可不帮忙交有线电视费的。所以,你所说的童年,除了做做家务,我呢,就只会读书。” 羊悦跑过来抱她,“哎妈呀,消消气,我嘴欠,你全能。” 商心则很无所谓,想了想说:“全能倒谈不上,不过碾压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你,还是很可以的。就是当时,年纪确实太小了,打扫还行,唯独这做饭的一项,嗯……有待商榷吧。” 羊悦顿时感同身受,点头如捣蒜。 “你能想起来就好,咱俩美国刚合租的那会儿,你把我给整的哟,我那时就想,你铁定心里有事儿偷偷记恨着我呢!” 商心一叹,往事不堪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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