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心刚在美国站稳脚跟时，其实，收入还不错。 常春藤全奖毕业，足以让她在华尔街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只是，纽约身为全球顶尖的大都市，寸土寸金，房租畸贵无比。 她那时为了省钱，好尽快地攒下第一笔资本金，日常生活过得极其节俭，经常是自己一个人做饭，也没买车，只穿通勤装，从不约会泡吧。 时不时有当地的同事和校友约她出去hang out，商心也基本婉拒。 久而久之，美国的熟人们甚至开始误会她的性·取向，以为商心对男人们并不感兴趣。 这个时候，同样是纽约客的羊悦，在网上看到商心发布的的合租信息，很快联系到她，搬家进来与她共同分摊租金。 商心当地的朋友们，见她急着与女人同居，更加笃定了自己体贴的想法，闲聊时，谈到LGBT话题，眼神中，甚至暗暗透露出替她鼓劲的意味来。 正好，商心也不反感，免去了一些无谓的追求，她乐得轻松。 在美国的这些年，除却财富，尚能收获一份与羊悦的友谊，她已然感到很满足。 “哪儿啊？”商心与羊悦打起哈哈，“周末没事让你试个菜怎么了？吃死你了么羊悦，你现在不照样活蹦乱跳的？” “你那是试菜？你那是试毒！要不是刚认识，抹不开面子，打死我我都不会吃的！你那时的一道拿手菜是什么！是什么！是特么糊糊啊，糊糊！真是烧什么都能给你烧成糊糊，于我简直是天大的噩梦好么！” 商心头一歪，说：“胡说八道！我那是杂菜乱炖，你知道美国多难买到质量好的砂锅吗？你不知道！我跑遍了整条唐人街，才找到那么一家，那可是我当年最拿手的菜了！” 羊悦吸鼻子，感动道：“居然没吃到你不拿手的，朕很欣慰啊！” 商心笑到不行。 “好了好了，你够损，我认栽。得，羊悦，你的嘴虽然是挑了些，但好歹也把我的厨艺给折腾上去了。总之，我领情，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羊悦呼出一口气。 说来，这世上能忍她之前厨艺的人，并不多。 除了商秀萍，还有就是…… 闻者。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又想起了他。 商心摇了摇头，甚想摆脱这样杂乱的思绪。 “怎么了？”羊悦问。 她笑了笑，嘴里轻轻念了句。 “没事，没事。”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 第二天一早，泡完露天温泉后，俩人去度假村餐厅吃早餐。 商心和羊悦各点了一份应景的苔丝温泉鸡蛋羹，吃完之后，胃里暖呼呼的，很是心满意足。 九点钟，她们乘专门的大巴，去逛附近的景点，竹林山海。 好在两处地方离得并不算远，约莫四十分钟的车程，两人便已置身于一片苍郁繁茂的翠绿海洋中。 阳光从层层叠叠的竹叶间隙撒下，落影斑驳，鼻尖萦绕的是植物汁液特有的香气，清新自然，像是能嗅出的碧色。 羊悦盯着竹林看了半天，终于冒出一句。 “嗯，想吃竹笋了。” 商心方才帮忙将速写板从羊悦身后的背包中抽出，乍一听这话，一板子敲在羊悦的后脑勺上。 “好歹你也自诩是个画家，出门在外能不能稍带点气质！” 羊悦双手抱着脑壳，一脸幽怨地望着她。 “气质，什么气质？别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老底，就我的那点气质，挂人齐飒画廊里，可一分钱都出不去手的。” 商心一叹，道：“昨晚上齐飒给你打来，还是这么个说法？” 羊悦不无失落，肩膀亦耷拉下几分。 “不然呢？原本早上这一顿饱饭，吃得还算服帖，我都快把这茬儿给忘了，你倒好，非提！是不是瞧着我不顺眼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羊悦找了块高地石阶，扒腿坐下，丝毫不顾及形象问题。 阶上土尘漫漫，羊悦丧气满满。 商心问：“齐飒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 羊悦将画板硌在大腿上，呆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竹林，两眼放空，半天也没有动笔的意思。 “只怕我不说，你大约也瞧出来了，齐飒那小子，恐怕……对我是有些个意思在的。” 羊悦的眼里方亮了亮，可一会儿，却又黯淡了下去。 她轻声道：“先前，我寄在他那儿卖的画，出手很快，价钱也不错。我又不是傻子，这样的好事儿，头一回两回，或许，还能信。次数多了……总不能真缺了大德，揣着明白装糊涂，拉他齐飒平白无故作了冤大头。商心，你说是不是？” “他没和你直说？” 羊悦摇头，笑着说：“没有，他那个二愣子，说不出这种话的。你知道，我嘛，最要面子，钱给退回去了，还骂了他两句，和他说，要是喜欢呢，就作是朋友一场，我送给他的。” 商心走过去，挨坐在她身边。 “羊悦，我说过，你很有天赋。” 羊悦侧头，倾身倚靠在她的肩头。 “天赋有什么用，到底是没办法生活呀？总不能靠你一辈子。” “……” 商心不禁有些怅然，愿望和现实的距离，大多时候，就是这般的残酷无情。 她伸手抚了抚羊悦的后背心，道：“后悔了？后悔没有听你父母的安排，进体制内当个小老师？” “后悔？我难道就应该图个安稳，照他们的意愿，安排我自己的人生？”羊悦嗤笑道，“再说了，我能干嘛，去当美术老师？没事成天领着一群小鬼画简笔画？我是那块料么我！” 商心没有回答。 羊悦望着她，“商心，你告诉我，如果哪一天我真那样了，那我之前所做的全部努力，又究竟算是什么？” 速写本上，粗略毛躁的漫画分格，将羊悦内心的煎熬反复展览无余。 商心将她手中的本子接过，一张张，低头仔细地翻阅。 “所以，你准备转型？” “或许吧。” “有什么具体计划吗？” “我想把这些画，放到网上去连载。最近，也有几家网站联系了我，我正在考虑，免费连载，后期分成。虽说，给的稿酬并不高，但也总比……商心，我不想向家里低头。” 商心不由叹道：“我明白，但是羊悦，家人毕竟是家人，他们强行干涉你，你可以不理，但是父母年纪大了，思维僵化，也需要你的理解。” 羊悦摇摇头，咬牙说：“他们反对我学画，当年，我瞒着所有人放弃了宾大的offer，跑去纽约上了SVA，我父母气得要和我断绝关系，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怕还是耿耿于怀的。” “哎，说这个干嘛！”羊悦从包侧网袋里取出水杯，仰头咕噜咕噜地大喝几口水。 商心将翻完的画册还给她，道：“你真打算好了？” “齐飒让我再考虑考虑，他怕我走偏了路子，商业漫画的方向一旦走出去，再入艺术品市场可就难了。” “不然，你试着取个笔名，区分一下？” “我也这么想。” “叫什么呢？” “还没想好……” 商心笑道：“不急，你慢慢考虑。等确定了，第一个告诉我。” 羊悦咧嘴道：“OK，没问题！”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商心的手机正好响起。 她低头一看。 竟是陶羡云。 “喂，小云？” “喂……” 商心猜得不错，只是没想到，时间确定的这样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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