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毕竟流着皇家血脉,在朝政上天资聪明,不用费多少功夫,就博得朝野上下齐声喝彩。
她自鸣得意之余,却忘了父皇驾崩太早,她的驭人治国之道,大半都是他亲手教授。
她逐渐视他为眼中钉,直至那次为了西北调兵的事宜,和他在早朝上争执不下。
她气火攻心,起身离座,在满朝臣工面前,用力给了他一耳光。
那一掌落下后她才知道后怕,他不同于普通臣子,一身得自父母的武功出神入化,而那时的朝臣中,也有不少是他一手提拔安排的亲信。
她这样当朝羞辱他,如果他孤注一掷真的要反,她也没有把握保住自己,看着他脸上浮起的红色掌印,她不由后退了几步。
而他却只是在静默了片刻后,就掀衣跪下,将自己的政见又陈述了一遍,固执地请旨。
那一次终究是按照他的意思调度了西北的兵马,她却像是初次撩拨了虎须的牛犊一般,开始恶意挑战他的权威。
她先是让他从自己寝宫旁的偏殿里搬了出去,住进内宫偏僻逼仄的角落。
又一纸令下,免了他出席早朝的特例:原本七品官员就是不能上朝面圣的。
那两年她真的对他很坏,坏到事后她都不敢去回想。
她会把他辛苦拟好批复的奏折全都打回去,责令他统统修改,他时常通宵达旦地伏案,只因她恶意的发泄。
她甚至会随便找个由头,就罚他跪在殿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那些零零碎碎的折辱更是数不胜数,她像是要探究他能承受到几时一般,不断地将各种折磨加诸到他身上。
她忘了那个给她整个后背依靠的少年,也忘了昔日父皇的殷殷嘱托,一心将他当做需要击倒的乱臣贼子。
那两年朝野间又开始传闻,墨宁熙意图争权,棋差一着被女皇打压了下去,迟早会沦为阶下囚。
只有她知道,他其实从未想过要和她对抗,他守天下,是为了她,当她要将这个天下要回去的时候,他也拱手相让。
那两年他越加沉默,也日益消瘦,她开始很少能看到他的脸,他在她面前时,不是被罚跪下,就是低着头静待她责罚。
直到她年满二十,礼部将册立皇夫的奏请递了上i。
那时她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看着那封奏折,微微茫然,她喜爱顾清岚,早就是朝野上下的共识,顾清岚的父亲顾相也的确是一代名臣,清正廉洁堪为群臣表率。
但她还从未想过要将顾清岚册立为皇夫……没有缘由地,她总觉得有朝一日和她携手站在群臣面前的,是另一个人。
只是那个人是谁,她还看不清。
她无知无觉地想了一阵,扫到在御书房里站着帮她批阅奏折的他,一丝恶意涌上心头,她像幼年一样抬了下巴问他:“墨卿,你以为朕的皇夫,当推举谁为好?”
即使朝野上下都以为她中意顾清岚,但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她却蓦然恼怒无比,她怫然变色:“朕的皇夫人选,也是你这等七品小官可以置喙的?”
她又罚他去殿外跪着,末了还不解恨地着宫人去抽了他十鞭。
接着她就赌气一般,答复了礼部的奏折,昭告天下她要册立皇夫,人选正是顾相之子顾清岚。
她示威一般将顾清岚接到宫中,住的就是他从入宫起就居住的那座偏殿。
这期间,她无暇注意他在做什么,又是什么心情。
直到那日她在厚厚的奏折中,看到一封署名是他的,他的奏折很简短,也只有一个意思:他要辞官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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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时就愤怒了,当即将他招到殿前跪着。
她比谁都清楚,多年前他进宫的那一天,就已经无处可去,他又往哪里回乡去?
又让他跪了几个时辰,她却依旧在盛怒中,胸中有股邪火烧得她坐卧不宁,于是她就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错误:她准了他的奏折,还逼他喝下了散去功力的药酒。
她那时是真的不知,一个月前那顿鞭子让他染了风寒,于是当他又一次秘密出宫清理意图刺杀她的杀手时,就不慎被划伤了腰侧,中了对方剑上涂抹的剧毒。
解毒的灵药太医院就有,可那两年她刻意贬低折辱他,宫中的太医们已经不敢替他诊治风寒,更遑论取出记录在册的灵药给他解毒。
他那些日子一直用内力压制毒性,也终于渐渐支撑不下去。他在写下那封辞官的奏折时,毒性就已经开始发作。
于是她的那杯药酒,就轻易地断了他的生路,也断了他对她的最后一丝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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