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天楠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声音对于找到“妞妞”有多急切。 “那她的狗呢?”连防叉着腰问。 “没有找到,案发现场好几圈,哪里都没有。”刘浩说。 “连队,你看,监控里死者也是拿着根绳子,没有牵狗。”莫天楠提示道。 “不光如此,我们检测到死者一共有两个比较严重的伤,一个是脖子处的勒痕,一个是后脑勺那边的撞伤。” “后脑勺?是被人用什么东西砸过吗?”连防沉着个脸。 “目前还不清楚,但是不排除这种可能。”莫天楠虽然这么说,可心里还是觉得不太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面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盲人少女,会从后头砸她,再行凶呢? “败类也要有个限度啊,有空的跟我来!现在就审那小子!”连防把文件夹扔到了桌上,之后火急火燎地去了审讯室。 这要是没有执法记录仪,指不定那人会受到连防怎样的“审问”呢吧。 警员们陆陆续续离开了会议室,只有莫天楠还在看着投影幕布发呆。 监控画面显示的情况是,虽然那个男人跟盲人少女有过接触,但是他没过多久就直接走了出来,这么短的时间是根本无法作案的。 叶宁问:“你不去审人吗?” “这就去。”莫天楠一直留意一件事,“宁姐,我想问为什么上头一直没有对西街进行整治啊?如果常有案件发生,那势必会有舆论压力吧。” “没有什么案件。”叶宁摇摇头,“这是第一次。” “果然。”莫天楠想到一种可能。 …… 审讯室。 沈饶坐在连防对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说警察同志,你们大半夜的把我叫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啊?” “少他妈装蒜。”连防自然不会客气,“说,今天晚上9点45分左右,你在哪?” “9点……我想想啊。”沈饶挠了挠头,“我在西街喝酒啊,就是那个青柠酒吧,那儿你们知道吧。” “你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碎花裙的姑娘?” “碎花裙……哦!你说那个妞儿啊。”沈饶笑了笑,之后点点头,“嗯,见过啊,怎么了?” “行,还算老实。”连防扔过去一张表,“你是怎么害死她的,自己交代吧。” “什么?那个妞……死了!?”沈饶满脸地不可置信,他惊讶地起身,之后表情稍稍扭曲了一下。 审讯玻璃外的莫天楠注意到,这个男人好像是因为后背疼痛抚摸了一下。 “还装!?”连防猛一拍桌子,“你知不知道我们的人现在正在检验你的DNA?识相的现在就赶快招了。” 连防的审问方式外人看来可能有些欠妥,但是莫天楠觉得还是非常合理的。 连防脾气大,做事容易冲动,即便如此,他应该也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没有作案时间。 而现在直接说他杀人,目的可能就是让嫌疑人慌张,然后说出一些情报用于摆脱嫌疑,而那些情报正是警方需要的,但是好好问还真不一定能问出来。 “我,我冤枉啊警察同志,我这么遵纪守法的公民,我怎么会杀人呢?你不会……骗我呢吧,那妞……怎么就死了呢。”沈饶的眼珠子无意识地转了一下,好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你们连队长呢?”叶宁戴着口罩,她的额头都是汗,看样子是刚忙完。 “在里头审人。” “一会儿他出来告诉他一声,DNA结果出来了,总共有三个人,但是没有一个跟这人符合的。” “嗯。”莫天楠点点头,结果也在她预想之内。 审讯室里,沈饶把该说的都说了。 “那天我是见过她不假,我还想跟她搭讪,可是人家不理我我有什么办法?” “后来你就恼羞成怒!?” “没有啊警察同志,后来我就走了,不信你们可以调监控。擦,也不知道那破地方有没有监控。” “……” 莫天楠推开门,到连防耳边说了叶宁的检测结果。 “连队,能让我也问两个问题吗?” “只要对破案有益就行。” 莫天楠走到沈饶后边,将他好好打量了一番。 “沈先生,你是受伤了吗?” “啊你是说我后背的伤吗?我不小心摔倒的。”沈饶有意无意地遮挡了一下。 看来她的观察没有错,沈饶刚才起身不便确实是因为后背疼。 “是在西街摔的?” “不……不是,是在我家摔的。”沈饶解释了一下,之后又问,“那个警察同志,你们说那个妞儿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呀?” “既然你见过那个女孩儿,那你能说说对她的印象吗?”莫天楠没有回答,而是又问了个问题。 “没什么印象,就是高冷地一比。” 观察了沈饶这一系列的反应,莫天楠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答案。只不过现在还有疑点——既然到西街是为了找狗,那她的导盲犬又去了哪里呢? 她还记得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那其中不仅包含着对于对于自己所处境遇的慌乱,还夹杂着对“妞妞”的担心。 …… 第二天,死者家属所在小区。 公安对沈饶的审问几乎没有取得什么进展,现在死者□□的DNA有三种之多,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线索。 警方的人一直在西街忙碌着,基本上可疑的都带回去审了一番,结果还是和之前一样。 莫天楠特地去查过这附近的卷宗,发现别说命案了,就是□□很也很少见。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西街本来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那来到这里的人大多数是为了释放压力,说白了你情我愿,所以案发率倒是意想不到的低。 莫天楠打算从源头查起。 “您好。”她深呼吸,之后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面色憔悴的女人,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是通红。 “你是……?” “我叫莫天楠,东都分局的一名警察。”莫天楠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警察”这两个字,女人的眼眶又泛了红,她应该是预想到了什么吧。 警局刚刚查到被害人的信息,这位单身母亲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我能进来问您几个问题吗?” “啊……?嗯,好,好……” 莫天楠看得出来,对方对她有一种抵触,但是不是针对她本人的抵触,她究竟在躲避着什么,莫天楠心里也知道。 一进门,莫天楠就能感觉到这个家的简陋——家里很空,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之外很少有别的东西。 桌子都是圆角,门口也没有放鞋。 “那个不好意思……能麻烦你把鞋放到这上头吗?我女儿眼睛不太好,我怕她绊倒了……” “好的。”莫天楠知道她的女儿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还是配合着她。 两个人进了房间,全程女人没有问过她一句话。一般家里孩子失踪了的话,家长都会急切地问警方有没有找到人。 她看得出来,这位妈妈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太太,你们家养狗对吧。”莫天楠尝试着先从别的问题入手,第一次遇到受害者家属,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嗯,妞妞是我女儿的导盲犬,平时都是我照顾。” 房间里摆放着一张照片,或者说是半张,照片里受害者和她的妈妈一起笑得很开心,至于另一半,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个男人。 “那是孩子他爸,不过几年前我们就离婚了,你也知道,照顾孩子不太容易……” “嗯。”莫天楠深吸了一口气,“太太,我是为了您女儿的事情来的。” “嗯……”女人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她其实一直默默祈祷着——不要说,不要说,可事情终究是来了。 说不定还存在一丝希望,说不定新闻里的不是她女儿,说不定呢? “对不起,我们昨晚在西街……” 莫天楠说不下去了,因为女人已经泣不成声。 “她应该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吧。”莫天楠这样想着。 单亲家庭,盲人女儿,光是想想就能体会这个女人所承受的艰辛。 “不会的,不会的,你其实不是什么警察,你是个骗子,你给我滚,从我家滚出去,我女儿一会儿就回来了。”她一边说,一边推搡着莫天楠,但莫天楠几乎感觉不到什么了力气。 “请……节哀。”莫天楠想起来,父亲死去的时候,自己的妈妈也是这样的——害怕面对现实。 “怎么会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啊,她就要上大学了啊。”女人瘫坐在了地上。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抓到凶手的。” “都怪我啊,要不是我非让她去那个大学,她也不会跟我赌气,我就想着有妞妞在她也没什么事,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了,都怪我啊,我不配当她的妈妈。” 女人说的事情,莫天楠好像听过。 说是一个盲人女孩儿考上了一所师范高校的汉语系,但是那所高校从来没有招收过盲人,也没有与之匹配的教学设备,所以很为难。 与此同时,另一所高校的“盲人按摩”专业倒是愿意接受她,可是女孩儿不愿意去。 “我苦心学习,不是为了去给人按摩的。”这是女孩儿生前跟她妈妈说过的话。 女人也去求过那所师范高校,但是迎来的就是各种搪塞,她最后没有办法,只好跟女儿商量着要不要去学盲人按摩。 母女俩这才吵起了架。 “都怪我啊,都怪我……”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重复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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