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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软的空气突然凝结在了一起。    易见川额上青筋遒劲,突突地跳着。他眼中的失望与愤怒那么明显,江以萱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    可就是不看他,他的话却清楚地回荡在她耳边。她无地自容,涨红着脸就跑了出去。    正是正午,太阳当头,杨絮飘飞。二郎神似乎受了什么惊,胡乱吠了几声。    江以萱脚步猛地一停,茫然地往四周一看,忽然有种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    不久,她反应过来,便觉得后悔得要死。    她好不容易才跟他拉进了些关系,好不容易才讨得了他的一点喜欢,就因为那几句话,一切都付之东流了。    她又成了一个人了。    她明明可以为自己辩解几句的啊!或者就算不辩解,她服个软,陪个不是,或者打个圆场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她为什么要跑出来呢?    她抬头,白色的杨絮凄迷而肆意,飘到她脸上,她忙抬手去扑。    她仿佛扑到了杨絮,又好像什么也没有碰到,可手上却无法抑制地瘙痒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使劲地挠着手。越挠越痒越疼,越痒越疼越挠。她拿手在墙壁上使劲蹭了蹭,一边蹭一边哭,一边忍不住说对不起。    她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可是又不知道怎样改变这样的自己。于是就越想越讨厌自己。    易见川出来的时候,江以萱正站在那儿使劲往墙上蹭自己的手背。    “你在干什么?”易见川吼了一声,快步跑过来。    她赶紧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我错了川哥。”她抽了抽鼻子,双手不安地在背后抠来抠去,“我以后再也不说这话了。”    “你为什么不想上学?”易见川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问她,“现在也没人敢找你麻烦了,你为什么不好好学?”    “我学不会……”江以萱解释,“我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怎么听都听不懂。我以前不这样的,可是我现在真的听不懂了……”    “听不懂不怕,你还小,补上来就好了。”易见川松了口气,安慰她,“世博不是成绩很好么?你有不懂的就去问他,多问问就会了。”    “可世博哥马上就要中考了,我不能老麻烦他。”江以萱波光潋滟的眼里满满的都是忐忑不安,“我姐今年也中考,功课紧得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星期天也在争分夺秒地学习,根本分不出时间干别的。”    她的眼神迷惘而绝望,声音也是颤抖的:“川哥,这条路我走不下去了,真的走不下去了……”    她的身后滴下血来,易见川心里一惊,一把拉起她的手臂,把她藏在身后的手拉了出来。    她的手背上几道抓痕正在留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明显也被吓了一跳,看向易见川的眼神无辜而害怕,“川哥,我没跟人打架……是,是她们欺负我!她们捉了虫子在我手上爬,抓了柳絮塞进我手里点,我……”    易见川拉着她往屋里走,他的声音沉重而清晰:“你不是说已经没有人欺负你了吗?”    江以萱如梦初醒,“是啊,已经没有人欺负我了……可是刚刚手又疼又痒……”她说着,手又颤抖起来,她觉得奇痒难耐,忍不住要去挠。    易见川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没有痒,没有痒。”他声音渐轻,诱哄她,“已经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    家里有云南白药,他找了出来,给她上好。她是在他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才突然觉出了一丝疼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跟易见川说:“川哥,我觉得我好像有病。”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她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易见川,“明明已经没有人欺负我了,可我晚上还是睡不着觉,一闭上眼,眼前就全部是他们以前欺负我的样子。”    易见川看了她半晌,问她:“他们以前欺负你的时候,撞到过头吗?”    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她又想挠手,易见川及时抓住了她。他将她的手微微抬起,低头轻轻吹了吹,“不要挠,吹吹就好了。”    江以萱听话地把另一只手放下。    “刚刚是不是没吃饱?”易见川的脸上挂着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拉着她坐在饭桌旁,“你坐着,我再给你盛点。”    “我吃好了。”江以萱说,“川哥,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学我会好好上的。”  “听不懂也好好听。”  “我脑袋不听话的时候,只会挠自己,不会伤害别人的。你不要怕。”    “你以前也这样过?”易见川眸色微深。    江以萱点了点头,说:“前段时间比较严重,这阵好一点了。”    她在学校受人欺负,回来挨骂挨打,晚上就经常睡不着觉。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有时候突然间就会觉得浑身难受,尤其是两只手,奇痒难耐,她忍不住去抓,抓手背,抓脖子,甚至抓脸。    后来被王春芳发现了。王春芳说,那叫自残。是她故意把自己弄伤了,好诬赖给别人。王春芳说,死丫头,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你就是把自己杀了也赖不了别人,别在这儿动歪脑筋了。    她跟易见川辩解:“我没有动歪脑筋,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痒。”    易见川点头,“我知道。”    “你……你知道?”江以萱微弱的眸光微微有了亮光。    易见川又点了点头,“你是被他们吓怕了,很正常。”    他在她身边坐下,笑着看她,“都已经过去了,你以后少想,渐渐地就会忘了,就没事了。”    “真的吗?”    “真的。”易见川点了点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落在她脸上,“现在还痒吗?”    江以萱摇了摇头,“好像好多了。”    “下次如果再痒,你就忍一忍,找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做。不要想它,一会儿就不痒了。”    江以萱点头,“我知道了。”    “以后放学我去接你下学,你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欺负你。”    他的唇角散开点点笑来,“上课听不懂也不要紧。我虽然只是初中毕业,初中的功课却学得很好,应该教得了你,实在有解决不了的也没关系,你的人生还长,慢慢来,来得及。”    ***    易见川答应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过。    他真的开始接江以萱放学。他接她,却从不引人注目。他总在出了校门朝左的拐角处等着,江以萱出来了,经过他身边,他也不声张,就在她身后几米处跟着。    江以萱只要一回头,都可以看到他。    是在一周之后,他才开始和江以萱并肩走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江以萱回家的方向,已经完全反了。    江以萱跟家里撒了谎,说自己功课差,以后放了学要去同学家一起做作业。王春芳对她向来是眼不见心为静,听她这么说,随口便答应了。    她便和易见川一起到易见川家里去,易见川帮她讲习之后,再骑摩托车把她送回去。    她怕耽误易见川,几次三番想开口说:“川哥,你以后不用来接我了,我不怕的。”    可这话在她口腔里回荡了数百次,却没有一次能够冲破牙关。    江以萱想,她真的算不上一个好人,自私又无耻。  她贪恋他给予的温暖,虽然知道于他而言都是累赘,虽然知道给他带来了许多麻烦。  她舍不得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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