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胸的衣服上绣着巨大的“壬”字,一手放在胸前,托了盏油灯。 闻怜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油灯,或者说这是壬极门弟子在浮游道人托灯梦游的时候刻下的,更好的解释是,这灯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法器。 而此时,一名穿了壬极门青色宗门制服的弟子正站在那油灯旁,居高临下往下看。 风刃君一个趔趄,声音顺风飘过来还带着点惊恐道:“那不是左思池?!” 闻怜脚下也差点一滑,她好久没见过左思池了,着实认不出他到底长什么样。 此时再一看去,少年扶着油灯笔直地站着,居高临下,眉眼冰冷又傲慢,白皙的面容如同雕琢好的美玉,却也生生压不住那股凌厉的狂傲之气,不过闻怜却在他的右耳上停了停。 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右耳耳垂上,挂着一个葫芦状的红宝石耳珰。 实在是……有点女气。 风刃君在前面骂了句什么,又转过头控诉道:“你瞧这家伙多居心不良,专门为了迎接你跑到门口来,不过,哼,我们根本没带你来!” 闻怜奇迹般地听懂了风刃君的话,只是道:“他还不一定是为了等我而来。” 下一刻,左思池便一跃而下。 闻怜:“……” 风刃君下意识站到闻怜跟前,警惕地将她挡在身后。 少年上前一步,挑起眉梢往后看了一眼,又挑剔地打量着风刃君,嗤笑道:“你谁啊?大老远就盯着爷看,欠爷钱了?” 风刃君不爽到了极点,道:“左道友,我们是归鹤宗的弟子,前来道贺华月元君。” “哦。”少年恍然大悟,随后又冷啧道,“道贺关我屁事。” 风刃君:“……” 风刃君肩膀颤抖起来,发飙在即,闻怜按住他的肩膀,含笑道:“不知道这位道友可否让我们通行?” 少年抱臂,目光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闻怜一圈,又渐渐变深,直看得姬辞瞪大了眼睛从背后嗖地挡到了闻怜面前。 见状,少年嗤笑一声,忽然转身走了。 风刃君有点傻眼:“他……这就走了?” 姬辞小声抱怨道:“他真讨厌,一直盯着师父看。” 风刃君深有同感,随后又警觉地问道:“他不会是看穿了师姐的身份了吧?” “……不可能。” 风刃君还是不解地道:“他分明说了要见你,却没问我无音君在哪里,真奇怪。” “先看看吧。” 风刃君在门口向守门的弟子递了拜帖,便有弟子过来领着三人进门。 宗门内弟子来来往往,看起来很是忙碌,不时有外宗制服的人经过长廊,来得人似乎还不少。 闻怜收回视线,刚走了几步,就感觉到一股幽凉的视线落在自己后背,那股被盯住的感觉让她猛地回头,熙熙攘攘的走廊上却没看见那人。 姬辞疑惑地往后望了一眼,也不敢喊师父,只是低声问道:“怎么了?” 闻怜摇摇头,牵着他继续走。 壬极门弟子将三人带进一处小院子,对三人作揖道:“劳烦三位贵客在西面的屋子将就几晚。北面的屋子和东面的屋子都住了宗门贵客。” 风刃君道:“多谢这位道友。” “不敢,几位贵客在屋子里稍坐片刻,一会儿会有弟子过来引贵客门去前厅。” 说完那弟子就离开了。 闻怜推门进屋,房屋结构简单,内外室,两张榻,但家具雕刻精良,隐约散发着香气,看似低调实则名贵。 风刃君把道贺的贺礼放到桌上道:“一会儿肯定又得喝上两三坛,所以我才不喜欢来。” 闻怜只道:“阿辞不能喝酒。” 话音刚落,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重新浮现,让她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闻怜转身,却见对面一片夕阳色,几只归鸟扑扇着翅膀从树梢飞过,并没有什么特别。 姬辞上前关门。风刃君愁眉苦脸地道:“一会儿又要听那些老头碎碎念,我就不该来的。” 闻怜安慰道:“也许没有你想得那么可怕。” 不多时,就有弟子过来引着三人去前厅,弟子一边引路一边致歉说华月道君身体不适没法亲自出来见客,风刃君又不是真的来看华月道君的,连连表示没关系。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也多,觥筹交错,酒香浸人。 风刃君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面前的小茶几上摆满了食物,但在座大都辟谷,只是象征性吃几口就转而喝酒聊天去了。闻怜把姬辞拉到身后坐着,姬辞便端着小碟子小口小口吃着东西,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风刃君环视一圈道:“左思池倒是不在。” “怎么可能在?”旁边有人道,“那左思池私自进入悬天秘境,惹得磐乙道君大怒,从悬天秘境开放到现在,父子两整天吵个没完。” 闻怜扭头看去,旁边坐着的络腮胡子老头没穿制服,也不知道是哪个宗门的。 风刃君奇道:“传闻那磐乙道君醉心修道不问俗事,之前还曾传言他对儿子也不怎么关心。” “所以这才关系差的么?磐乙道君想禁左思池的足,可左思池根本不听他的话。” 风刃君有些惊奇地问道:“磐乙道君可是左思池的父亲,都管不住他?” “倒有人管得住,可不是磐乙道君。” 闻怜刚要问话,就听后面咚的一声,扭头一看,姬辞趴在小茶几上,酒杯歪倒,一股酒香迎面扑来。 她面色微变,连忙将姬辞扶进自己怀里,却见姬辞闭着眼睛,脸颊酡红,娇嫩的唇上挂着水珠,呼吸间一股浓郁的酒香,像是……喝醉了。 “咦?”风刃君诧异地回过头,问,“他怎么喝醉了?” 正在此时,前面坐着的磐乙道君忽然站起身,面色严肃跟着一名神色匆忙的弟子从侧门出去,闻怜见状,抱着姬辞起身道:“既然他醉了,我就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说完也顾不上风刃君,抱着姬辞匆匆出门。暮色中,磐乙道君正好拐过前方的拐角。 闻怜面不改色跟了上去,刚转过拐角,就见不远处的长廊下,一盏灯笼映着两个人影,左思池正一脸不耐烦地听磐乙道君说话。 可是距离太远,她听不真切。 磐乙道君有些激动得上前抓住左思池的胳膊,左思池面上闪过怒色,一把甩开,父子两关系看起来确实不怎么样。 随后左思池一脸挑衅地说了什么,磐乙道君忽然扬手,扇了左思池一掌。 “……” 父子关系大概要冰封了。 左思池捂着脸,低着头没说话,正在这时,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左思池身上立了起来,闻怜惊得呼吸一乱。那黑影也仿佛察觉到了闻怜的目光,脑袋慢悠悠转过头,冲着闻怜裂开嘴,露出一个诡异又惊悚的笑容。 左思池忽然扭头就走,那黑影也被他带着离开。 磐乙道君伸手似乎想挽留,却又顿了顿,缓缓放下手。 闻怜愕然,磐乙道君难道看不见?! 夜风带来一阵凉意,闻怜手心微微冒汗,偷偷隐匿了身形回到院子里将姬辞安顿好。 她在姬辞身边设下法阵,一旦触动她立刻就能赶回来,随后才离开房间。壬极门腹地很大,弟子数量也居五大宗门之首,闻怜转了一圈却一个人都没看见,也不知道这些弟子究竟跑哪儿去了。 天色渐暗,闻怜却误打误撞转悠到了厨房,厨房里人倒不少,壬极门的弟子忙得热火朝天,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都没弟子注意到她。她便偷偷幻化了身壬极门的宗门制服。 刚转身,一个矮胖的弟子端着托盘满头大汗从她身边挤进出门,出声吼道:“左师兄的准备好了吗?” 他一吼,厨房顿时一片鬼哭狼嚎。 “你搞错没有?现在才来!你自己磨叽别搞得我们一起挨骂啊!” “快快快!胖子快给左师兄送去!我怕被他揍!” “左师兄的份在这儿呢!赶紧赶紧!” …… 矮胖子也欲哭无泪:“前面太忙了,把左师兄的份例给忘了……” “别说废话了赶紧送过去!” 闻怜瞅着众人的脸色,这么惊恐,左师兄定是左思池无疑了。 矮胖子端起饭菜,吭哧吭哧拔腿就跑,闻怜紧跟在后,矮胖子却越走越偏僻,直到停在一处古朴的祠堂。 这建筑风格大概不是近几百年的产物,墙体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石,门前的地面刻着一个巨大的“壬”字,被房檐的两盏灯笼照得透亮。房门紧闭,矮胖子搓搓手上前,刚要说话,猝然瞪大眼睛。 闻怜站在他伸手,一手轻巧的接过他的托盘,一手将被打晕地矮胖子随手扔进旁边的草丛里,随后敲门,温声道:“左师兄,你在吗?” “滚!”少年清润地嗓音压抑着怒气,一听就感觉不妙。 闻怜面不改色推门道:“左师兄,我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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