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厅中一声怒吼! 清风派的云清长老拍案而起“你和青枫是从小的婚约为何要退婚?是不是你看上了别人!” 他这话与质问没什么分别,安婧忍了忍,乖巧的对着自家姑姑温柔一笑。 我弄不死你这个贱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连门派都让谢千桐压下去了,可见这位心里多得是坏水毒不死你! “啪!”谢千桐将茶盏一摔,柳眉一挑,眉间尽冷厉之色“这话说的我不爱听!不过是句戏言,你们未过明路,庚帖文书什么都没有,连八字都没合,这是个重视的表现?” “这,这不是来不及么!青枫的生辰也不好确定才耽误下来了……” “我不管你们这么多!我这做姑姑的就想给侄女找个能托付终身的人,你这弟子有勇无谋就罢了,路上为了个女人推我侄女出去送死,当本师太是死人?!”她呵呵冷笑“还说什么小师妹追上来,送她回去耽误了时辰?贪生怕死,勾三搭四,真以为我们谢家的姑娘求着你们不成!”她说的厉害。 “你……你……这门亲事当时你同意了!你弟弟也同意的!” “长老此言差矣。”插话的是莫霜明,他一脸的笑意“儿时的戏言,哪来的婚约?长老要说婚约也得拿出证据来啊?庚帖?文书?” “呵呵,你是什么人?好啊,谢千桐啊谢千桐,还有你谢采薇!我就说你们怎么悔婚呢,原来是有了姘头啊!” 这话一出全场安静,安婧心里给云清长老点了一排蜡烛。 半晌的沉默后,谢千桐手里的茶杯直直的冲着云清摔了过去,擦着耳边飞过。 耳边清脆的响声想起,云清恼羞成怒“谢千桐你好大的胆子!” 他这怒火腾腾,谢千桐却随手又拿了一个茶杯懒懒散散的嗤笑。 “都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说怎么华青枫这小子说话不干不净的,原来上头的人就没教养!” “你!”云清气急“谢千桐你说谁没教养!” “哟?我这又没指名道姓的哪来的贱人往自己脸上贴呢?自己下贱,还怪别人说?要不怎么说呢,小门小户出来的,父母双亡也没人教导,小家子气说话没个分寸,罢了,看在你师兄上本师太做个好人不与你计较,免得叫人说我,仗着读书多了就欺负一脑子稻草的武夫~”见云清想反驳又截口道“说我仗着流光派势大看不起你们清风派?这套话听的我耳朵都有茧子了。云清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蠢呢?没你师兄,你算个什么东西?更别说当年救你师兄的人还是我,你再嚷嚷几句试试?恩将仇报的名声不好听,嗯?” 她最后一个字尾音轻佻,眉眼之间流出几分风韵来。 随后毫不留情的讥讽“你们清风派只有你师兄这么一个明白人,松清鲁莽,尚清怕事,柏清武功不济……你么,全门派数你自视甚高,最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安婧“……”噗噗噗!!! 谢千桐一副轻描淡写的样,怼了一遍清风派的上层,气得云清长老挽起袖子就要和她撕上了。 而后嗤笑一声一甩袖子,莲冠上的花瓣颤颤摇摇,指着华青枫道“打量着我家姑娘没了娘家,想让什么小师妹李代桃僵以为我不知道呢?怕着离火教又想占便宜,你想的可真美!当我全派上下都是傻子,还是全江湖都是瞎子?!” 她上上下下把人埋汰了一顿,连翻冷笑。 “谢千桐!!!”云清长老拍着桌子宝剑出鞘“我杀了你!!!” “你试试啊!”谢千桐挥挥手示意侄女别担心,上前就是一巴掌,她手中晶银长剑反手横在对方脖颈,声音阴冷“想死?用不用我送你一程!” 云清已经被吓住了“你……你……” “不想死的就好好呆着,再折腾我就送你见祖宗,回头就报你从山上摔下去摔死了!不信你就试试!”谢千桐向来是个不给人脸的,敢死她就敢埋。 她一身煞气,冷冽如冰雪,在场的小辈一时被吓得无人敢劝了。 “够了!”安婧起身打破了僵局。 “你,你有什么话说?”云清看着面前的人恨不得拔剑。 “姑姑为我出头,我感激不尽。但有些话总还是要我来说。”安婧微微笑了笑“这婚是我要退的!至于为什么……” “昔年你们清风派受我谢家银钱良多,却只字不提换庚帖,立文书之事,可见未将我放在心上,更未将我家放在心上,此其一。” “当日灭门之前,我父亲传书求救,等来等去也不过一句来迟,敷衍的令人心冷,更莫说此前姑母救命令掌门,家父借银修山门,换来的就是见死不救,自我来这里,长老句句在藏宝图,全没问过我怎样!忘恩负义,此其二。” “为了别的女人,把我推出去,三心二意,连未来妻子都不护的人,不堪为良配,此其三。” “最后一点……父母亡故,族亲远支早已疏远。如今能做主婚事的只我一人,我说退,没有人有资格说不能!姑姑看在两家情谊的份上才说为我做主,可姑姑早年就已被划去族谱名字。”她轻柔一笑“我本来不想说,只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不得不说了!” “你!”云清气得都要喘不过气,立在原地不住的喘气。 “师叔师叔,您别生气。”华青枫连忙给他拍背。 “好,好啊,你们谢家的女孩,我们清风派的要不起,要不起!!” “你的确要不起!”安婧一双眼里尽然讥讽“我祖上位列三公,家财万贯。即便是落魄了,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而你又是什么东西?”她目光高傲,缓步轻移。 安婧原本就是高门千金,今日特意穿的罗裙层层,环配叮当,腕上两三个镯子,此时走动起来却安安静静,连声响都几近没有。 “落难的凤凰也是凤凰,没有找野鸡的道理!” 这话说的极为刻薄,安婧却觉得是理所当然。连皇帝都被她骂了‘胡虏杂种’,更何况是别人。 →_→为什么会被推下佛塔呀?因为嘴贱呀! 她这话说完了,却没见莫霜明低垂着眉目,若有所思。 说完了婚约就该到了正事。 “都是武林正道,我就不说虚话了。十二年前离火教因藏宝图灭了孙氏一门,如今又因藏宝图灭了谢家……离火教教主武功高强,若是再得了藏宝图……” 她忧虑的一叹,底下人叫开了。 安婧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又是一轮争权夺利,她靠在一旁神思恍惚的听着。 “薇薇,当时你爹娘对你说过什么没?或者留下什么东西?”谢千桐慈爱的问她。 “爹娘当时……并没说什么。但却送了我一份生辰礼物,就是这镯子。”她抬了抬手腕上的青铜镯子,古朴陈旧“因为盛镯子的木盒是乌木,熏了苏合香,所以我就多注意了些。” 乌木盛东西百年不腐,苏合香也是名贵的香料。 “薇薇拿来我看看。”谢千桐环视了周围人,见都低下头去这才对侄女开口。 “是。” 谢千桐拿着镯子细细看了一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刚想还给侄女,莫霜明就开口了。 “啊,师太,请问是什么样的镯子,能让我看看么?” “你一个瞎子还看什么镯子,哈哈哈哈。”云清大笑两声摆明的找茬。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重露气愤的瞪着对方“不就是安婧姑娘看不上你徒弟了吗,这也赖我大哥啊?” “赖你大哥?他配么他!我们家青枫,长得好,武功好,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你大哥又是个什么东西!我们清风派可是江湖人赫赫有名的正道!”他自吹自擂了一通,边嘲笑挑衅的瞥着莫霜明与安婧。 前者不过淡笑一声就低下头去,仔细以指摩擦勾画着花纹了。 而后者却是笑吟吟的开口,轻柔细语“长老说的是,清风派是赫赫有名的正道名门。不过……天壤之中,乃有王郎。没什么稀奇的。” 她这话一出,谢千桐就低头笑了。 云清听见个天壤,以为谢采薇服软了,颇为得意道“你个丫头片子,知道就好。” 安婧顿时就沉默了。 ……谢道韫当年讽刺王凝之的话,还有人觉得好听? 所以这算是没文化,真可怕? 怼人成功,但因对方感受不到被怼的缘故,安婧觉得十分心塞。 “看出了什么花没有啊?”云清阴阳怪气 莫霜明将镯子放下,面目平静答“没看出什么。” “哦,对了,看我都忘了,你个瞎子还能看出什么!”他哼了一声转头了。身旁的华青枫赶忙扯了扯师叔的衣袖。 “师叔啊,您别这么说啊,莫大哥人很好的。” “好个屁!你个傻小子这王八蛋抢你媳妇你还说好!” “闭嘴!”谢千桐抓起桌上的茶碗就砸了过去“再废话就滚下山!让我再在外面听见我侄女半点不好,我不管是不是你们说的……都找你们算账!”她说的阴狠,一双秀目里冷光湛湛。 云清悚然一惊,这才想起面前这个女人……年轻的时候可是没少杀人。 “那,那我就先带着青枫走了。” 他口气软了下来,带着不明所以的师侄退下去,还清楚的听到一声嘲笑——蠢货! 人都走了,莫霜明才轻声道“这镯子上的花纹,是山川河流。” “什么?!”谢千桐一把夺过来,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她仔细想了半天,从谢家祖上的祖籍到迁徙的路途,挨个对照着脑海里的粗略地图…… “这是……山?”她疑惑的看着莫霜明。 “看地形与河流的走向……应该是在衡山一代。”说是推测,但口气中都是坚定,仿佛早已研究许久的模样。 南岳衡山,孙、谢两家的祖籍都在衡阳,南岳离得不远,且秀且高,藏宝图放入其中倒是意料之中。 谢千桐眉心一跳,若有所思的盯着面前的男子“寒星当真有心了。”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推测出地点来,可不是有心么? 闻言男子仿佛未听出话中之意般谦逊道“是‘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多了,恰巧碰上罢了。” “那还真是博学多才了。”谢千桐敷衍了一句,神色不定。 不知是当真博学多才,还是太过‘有心’? “寒星已是从前,师太您唤我霜明便是。”他说的谦逊有礼,谢千桐淡淡看了一眼,心中想了想就提议了。 “我有个老友,从前没退隐江湖的时候混了个神医的名头。一月前我邀他过来赏雾凇云海,前日刚到。霜明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给你瞧瞧。” “师太?!”莫霜明听得言外之意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师太的意思是,我的眼睛,神医他……” “只是瞧瞧,你们这一路过来受了不少苦,正好也把把脉调理调理。”没瞧过谁也不敢打包票,谢千桐亲手倒了杯茶推给面前人谢他“你救了薇薇,又护了她过来。现在还帮她揭开藏宝图的秘密,我们该谢你。” “师太这话严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应当之事。您若是觉得还要报个恩什么的就太折煞我了。” 他绕着手中的桃花杯,一点点描摹着花纹,安婧略扫了一眼,杯上花纹横斜逸出,颜色深浅渲染,做的十分精致可爱。 安婧直勾勾的瞧了许久,见莫霜明翻来覆去的把玩心里也随着那指尖勾挑而蠢蠢欲动。 闲聊了几句,莫霜明就告辞往神医那边走,谢千桐再一看侄女,正直勾勾的望着哪套桃花杯,拿指尖一勾一勾的玩的不亦乐乎。 谢千桐啧了一声“做什么呢?多大的姑娘了还在玩杯子?” 安婧乖巧的托着腮,柔着音答“刚刚看莫大哥一直在把玩着,瞧着挺漂亮的。” 谢千桐秒懂,随后一脸复杂不知说什么好。安婧则拎着裙角溜了出去,门外凭栏而立的人听到声响,回首凝眸而望。 神医别号独活,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 独活想来上辈子干了太多的恶事,所以这辈子才被谢千桐逼着千里迢迢上门给人治病。 “能治。”披头散发,懒散的半躺在软塌上的男子摆摆手吐出这句话来。 “大哥,太好了。”安婧惊喜不已,莫霜明紧紧握着她的手,突兀的站了起来,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大哥,大哥别急。”安婧推了推他,将人扶着坐下。 “我……神医,我真的……”多年的夙愿一朝得偿,不切真实的梦幻感让人无措。 “啧,再废话就别治了。”独活不耐烦的一摆手打住了他的话,又饶有兴趣的盯着安婧问“谢千桐那女人的侄女?听说你们谢家是什么名门,怎么,如今堕落了?名门千金和江湖草莽要玩一场私奔?” 安婧“……”人从家里坐,锅从天上来。 我干什么了我?! “哟?大小姐不好意思了?怎么不说江湖草莽,出身卑贱,安敢肖想闺秀了呢?”他手中一下一下抛着腰间半块玉佩,话里话外都是讽刺。 安婧“听您这话说的,仿佛自己挺有经验?不若您这做长辈的给晚辈说个故事听听,权当长见识了。” 她嘴贱,一不留神就说出了话,但见对方目光一凝,随后语气飘忽不定问。 “你们这种女子心里,真情算什么?说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最后为了荣华富贵去和十几个女人争一个男人。”他微微阖目,轻声吐字“恶心透了。” “怎么恶心了?你不想要荣华富贵么?”安婧答得理直气壮“那本就该是她过的日子!娇生惯养长大的千金小姐,从小金奴玉婢,宝马香车,绫罗环珮,受人逢迎长大。她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不嫁给门当户对的高门公子,嫁给你?你能给她什么?你想说一颗真心?别闹了!” “说来说去,还是富贵!”独活冷厉的盯着她。 安婧眨眼就笑了“你有真心她没有么?当然有,你看懂过她么?你孑然一身无父无母,她背后有整个家族,权势压来的时候你叫她冒着让两家结仇的身份与你私奔么?让她拿着整个家族的女孩清誉和你苟合么?让周围的人家拿她家这簪缨勋贵的家事做茶余饭后的笑料么?” 她问“她凭什么要为你付出这么多?于男子而言不过是风流韵事,于她却是一生托付。” 独活愣住了。 她看着男子,轻声问“你凭什么要她嫁给你?你无功无名,无权无势,文不成武不就,就凭着一颗真心就要她嫁过去陪你吃苦你哪来的理所应当啊!话本上的才子佳人书生千金都是笑话,写出来安慰一下自己的。你那么想娶她,怎么不去博个功名呢?你有医术,何不入太医院?你有武功,何不考武状元?你没去,为什么呢?太清高啊,不想与人同流合污。”她一句句都戳在人的心里,眼看着对方神色变化,最后摊开手将掌心的桃花杯摔落。 “你说她爱慕富贵,殊不知你所喜爱的她,本就是被你鄙夷的富贵养出来的。”真新鲜,那些千金小姐的才情,气度,哪个不是用黄金白银堆出来的? 她望着凝噎无语的独活,问了一个不着边际的问题“即便是与你成了夫妻,你护得住她么?” 容貌秀丽,才情超绝,风仪优雅。这样的女子,怎么经得过刀剑霜雪的厮杀? 她本就是楼台上的牡丹,合该被小心呵护,尽心照顾。 不是一路人,强求也无用。 “哦?这么说,你也该和她一样找个富贵人家嫁了,这么费心给别人治病干嘛?” 安婧抬起头来,自信又张扬“因为我与你的她不一样!”她微微歪着头望着莫霜明。 后者只是莞尔一笑。 等待的日子难熬而充满着希望。 一层纱布遮住了所有的视野,仿佛一朵花,在揭开的那一刻就能接受阳光,绽放。 “安婧。”莫霜明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我想看看,你生的是什么样子的。” “从生于这世上的第一眼,我想看到你。” 女孩子大多对情话受不住,安婧觉得这话落在心里酥酥麻麻的。 这个男子太过温暖,让人觉得放不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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