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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厂里同事因此笑话他俩感情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

他看得出丘梅姐对此十分反感,但只要她不开口,王川就依然故我,他知道,怀着孕的丘梅姐轻易不会为了这样的事同他翻脸。

越是心里有鬼的人,越是不会轻易翻脸。

但他想错了。

有一天,当丘梅姐又一次盯着王川的脸怔怔出神了很久后,她对着被她看得有些不安的王川,忽然开口道:川哥,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是离婚吧。

如果说,原先的怀疑和不安是引子,那么丘梅姐那天的话,无疑是一把火,瞬间把老实人压抑了很久,久到他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愤怒,轻易给燃了起来。

但这股火,王川并没有发作出来。

虽然他不聪明,文化程度也不高,但他看得出来,丘梅姐一直都很紧张。

这紧张是藏而不露的,即便她在说到离婚的时候,人都看起来特别冷静。

但就连王川这样木讷的人都能嗅得出来,当时空气中有着一股近乎让人窒息的紧绷感。

所以王川知道,哪怕自己心里再怎么愤怒,也不能明面上直接对丘梅姐发泄出来。他不想跟丘梅姐离婚,因此他绝不能为了一时的愤怒,就把丘梅姐一把推远,但凡他当时露出一丁点自己的情绪,就会成为一根扎到气球上的针。

所以,继续忍着,继续装聋作哑,继续老老实实地对丘梅姐好。

而正如他所预料,在丘梅姐那次非常突然地提出离婚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说起这两个字。

并由此在家里形成了一种平衡。

说不上来那究竟是种怎样的平衡,但王川能够感觉到,在那天之后,丘梅姐似乎下定了决心不会再离开他,同时,也似乎对某些东西做出了最终的告别。

这让王川在同样紧绷的情绪中不安了好一阵后,渐渐松了口气。

唯一让他仍还在纠结的,就是丘梅姐肚子里的孩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地担心,那孩子并不是自己的。

而他没想到,这担心很快将会变成一场噩梦。

就在他生活重新恢复平静后不多久,他在丘梅姐的手机上,看到了一条她发给刘立清的留言。

她约刘立清周末晚上八点,在厂子里见面。

丘梅姐是厂里的仓管。

这工作对她这个孕妇来说算是很轻松了,不过每到休息天会需要轮值夜班。

夜班其实也是挺轻松的,只需要把该保管的物品存放好,其余时间尽可以睡觉。

所以丘梅姐怀孕了依旧可以正常值班,王川也从来没担心过她值夜班。

只是王川从来没想到,丘梅姐会利用夜班,将厂子的值班室变成自己跟人偷情的圣地。

那一刻,隐忍压抑了那么久的怒气,终于从王川心口里彻底爆发了出来。

但表面上他依旧是不动声色的。

老实木讷的外表很好地掩饰了他的情绪,从发现这条留言一直到丘梅姐与刘立清约定的那个值班夜,他平静地没有表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晚,丘梅姐一去值班,他也立刻悄悄跟了去,然后潜藏在离值班室不远的杂物间里,等着那两人约会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

但,还没等到刘立清的到来,他却因为连着几天没睡好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当惊醒的时候,已是将近午夜。

他看到值班室的门开着,灯灭着,屋里没有人,整个厂区黑压压一片,唯一有灯光亮着的地方,是车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丘梅姐会把幽会的地方改作到处都是生锈机械的车间。

但当时当地,他压根没心思去多想,只一心捏紧了手机,匆匆往那唯一的光亮处跑去。

跨进车间的一刹,心已凉了半截。

他再次听见了那天在太平间的走廊内听见的声音。

他立即捂紧了耳朵,试图把这无耻的声音屏蔽掉,但空旷的厂房让这声音无孔不入,一阵阵的,听得他心脏一半是冰,一半被火在烤。

烤到他空落落的脑子已不知思维为何物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的两台车床中间,丘梅姐披头散发,衣着凌乱地躺在地上。

半边身体白花花得刺眼,刘立清覆在这白瓷似的身体上,清秀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时半点儒雅温和的样子。

他就像只漂亮的野兽,嘴咬着丘梅姐裸口露在外那片雪白的皮肤,身体不断随着回荡在空气里那阵阵刺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用力地耸动。

随之一同颤动的,是丘梅姐腹部圆润突出的柔软轮廓。

王川不知自己是怎么稳定住发抖的双手,将眼前这一幕安安静静记录在手机里的。

直到两手因他过于僵硬的举动而变得麻木时,他看到丘梅姐突然侧过头,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一瞬不瞬紧盯住了他。

看到她嘴唇动了动,他以为她要喊叫,当即握紧了手机转身就跑。

一口气跑出厂外很长一段路,才停了下来。他用力喘着气,惶恐着,好像被捉口奸的人不是丘梅姐,而是他自己。

这怯懦的感受在稍后油然而起的愤怒下,恶心得令他张嘴就吐。

吐得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喷出来了,但在吐过之后,他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又往厂子方向走了回去。

他感到自己实在太没出息,竟然在这样愤怒又恶心的情绪下,仍想再回去看一眼那个无数次背叛了他的女人,只因为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后来,当他重新进到车间里时,他意识到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

刘立清不知去了哪里,车间里只有丘梅姐一动不动抱着肚子坐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看出丘梅姐脸色非常难看,那瞬间他想过去把她扶起来,但走到她面前的时候,空气里那股让人窒息的气味令王川头脑再次一热,一巴掌扇在了丘梅姐的脸上。

他说:“你个贱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没想到你能贱成这样,怀着孕还上赶着给那个吸毒的当免费的鸡,你这么想跟他睡怎么不干脆嫁给他,你他妈当老子是什么,接盘侠,还是绿毛龟?!”

听完他的话,丘梅姐哭了起来。

却不是因为这番话而哭,她抱着肚子边哭边对王川道:“帮帮我……王川……我肚子疼得厉害……”

王川这才发现,她裤子上有血。

为什么会有血?想起先前那一幕,王川捏着手机,火烧得更旺。

因此他大笑起来:“肚子疼?睡过这个睡那个,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我说你还能想得起来吗?你现在要我帮你,刚才管着自己痛快的时候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你他妈倒是给老子说说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的,还是刘立清的,丘梅,你他妈能说得上来吗?!”

王川一句又一句的怒骂声里,丘梅一声不吭。

王川知道她肯定回答不上来,于是火气更大,他恨自己即便在这种时候还舍不得放掉她,尤其看着她这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每次一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就禁不住会心软。

岂料,就在他准备给卫生所的医生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沉默了很久的丘梅抬起头,直愣愣看着他道:“你说得对,川哥,我确实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对不起你,要不回去以后,咱们离婚吧。”

又一次听见丘梅姐提到离婚这两个字,而且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形下,王川气极而笑。

他觉得自己不仅是被丘梅姐当成了绿毛龟,而且还是龟孙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自己在外面偷人,不知道怀的谁的孩子,竟还有脸自己提出离婚。

这是把他王川的脸往哪儿搁,还有没有把他当成个男人。

所以一咬牙,王川一把将手机塞到丘梅姐的面前,点了视频播放键。

然后看着丘梅姐对着屏幕里的画面和声音由吃惊到惊恐,由惊恐到浑身发抖,他冷笑着道:“想离婚,你做梦!老子这辈子耗也要耗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再敢说一句离婚,信不信老子就把这视频发送给村里每一个有手机的,让他们看看,你们一家子看起来有文化,人模狗样的,养出来的女儿是个什么东西!大着肚子都还跟人乱搞,丘梅!你他妈就是个贱货!比破鞋还烂的贱……”

话还没说完,王川突然没再能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发现,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丘梅姐依然一动不动安静坐在那里。

脸因刚才看到视频的一霎而扭曲,但此后,再无任何表情,哪怕全身颤抖得再怎么厉害。

这死寂让王川忽地心里有点发毛,他看到她裤子上的血好像变得越来越多,担心出事,所以下意识地就把视频关了,打算打电话找人。

但还没等摁键,突然丘梅姐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随即摇摇晃晃站起身,指着被打懵的他哈哈一声大笑:“王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人,但没想到你跟他一个样。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爱拿这种东西来威胁我,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问你,你们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话音未落,她通红着眼朝王川直扑了过去,一把抢过他的手机转身就跑。

王川气头上被她一巴掌打懵,回过神,火气登时变得更大。

当即追着她就去抢手机。

大概慌不择路,丘梅姐没朝门外跑,反而爬着车间的金属楼梯架,一口气跑上了二楼。

但怀着孕又肚子疼,她跑得不够快。

所以刚踏上二楼,就被王川从后面一把抓住了。

而王川当时也完全是被火气和离婚这两个字冲昏了头脑,没考虑到这样的情形对一个孕妇来说有多危险,一抓到丘梅姐的衣服就猛把她往后拽,试图夺过她手里的手机。

然而刚把手机抢到,丘梅姐就出事了。

二楼不算个楼层,是个搭建出来的平台,上面堆放着一些生产时要用到的原料。

有些东西是有腐蚀性的,但因为一般不会有人上去,所以放得都比较随意,全都搁在平台边缘的架子上。

丘梅姐一被王川往后拉,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抓住什么东西来固定住自己身体。

但那种木头架子并不牢,一用力就倒了,上面瓶瓶罐罐全砸了下来,有一罐没封口的东西直接就淋在了丘梅姐的头上。

王川闻到气味就知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他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抓着丘梅姐,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所以当丘梅姐被那瓶液体洒到后痛得一阵胡乱挣扎时,王川根本就没能抓得住她。

眼睁睁地看着她两手在半空里一阵乱抓然后倒了下来,他一个踉跄,也跟着一起往楼梯下倒去。

掉落到地上,并没受伤,甚至也不怎么疼。

因为丘梅姐比他先落地,他整个身子坠下楼时,全都压在了丘梅姐身上。

感觉到腰下丘梅姐圆鼓鼓的肚子时,王川已经完全警醒了过来。

迅速滚下地再爬起来往丘梅姐身上看去,当时那一眼,直至今日,依旧是他不敢想起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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