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秋水苑里茶水房的秦氏失溺水身亡，和她当班的小红发现的。” 张嬷嬷话一说完，周云岫不由得眉头一蹙，道：“秦氏？可是吕嬷嬷的儿媳妇？” 吕嬷嬷一家是她的陪房，来了汪府之后吕嬷嬷的儿子顺子去了前院马车房里，驾车的一把好手，人又老实，就和茶水房的小翠成了亲，小翠姓秦，此后便称呼她秦氏。 “夫人好记性，正是吕嬷嬷的儿媳妇，还留这个半大的孩子，这秦氏怎么就俺么大意呢。” 张嬷嬷一边应承一边感叹，她和吕嬷嬷都是承宁侯府出来的，从小一起长大如今看她哭得浑身打颤心里便十分同情。 “寒冬腊月溺水身亡？哪个湖上溺的水？小红你可带来了？” 张嬷嬷道：“小红在外面候着呢。” “让小红进来回话。” 青荷会意，出门叫了小红进来，小红年纪不大，十五六的样子，生的倒是挺不错，看起来很温柔顺眼。仿佛被死人吓着了，一进来就哆哆嗦嗦的跪在了地上，说话都不甚灵光。 “夫人，奴婢小红叩见夫人小姐。” “小红起来回话，你何时发现秦氏不见的？又在何处发现她的？” 周云岫声音温和，语调也和蔼，但常年管理后院自然带着独特的威严，让人不敢小觑。 “回夫人的话，奴婢是今日和秦姐姐一起当班，中午的时候她说有事需要回房一趟，让奴婢一个人先顶着，有事去叫她，一直到不久前也没见她回来，碧柳姐姐说小姐来了，准备了茶点之后也暂且无事便想去秦姐姐那里寻她，路过西北角的波月湖的时候看到湖边有一个人，奴婢走过去一看，正是秦姐姐，面色发青的躺在冰窟窿里，奴婢赶紧禀报了张嬷嬷叫了人把她拉上来，秦姐姐已经去了。” 小红说着嘴唇一抖就开始流泪，仿佛既为秦氏难过又害怕。 “那冰窟窿在岸边？”这次说话的是汪凝眉，她总觉得大冬天淹死个人有些奇怪，何况还是个大人又不是贪玩的小孩子。 “回小姐的话，就是岸边，一个这么大的窟窿。”小红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正好是可以跳下去一个人的宽度。 周云岫与汪凝眉对视一眼，显然都不怎么信这是意外，寒冬腊月的又不是温泉，波月湖的冰没有三尺也绝对有一尺厚，进了腊月门日日下雪，就算人在上面走也不可能掉下去。 汪凝眉又问： “小红，这几日秦氏可有反常的地方？“ 小红摇了摇头，道：“昨儿下午还和小姐您院里的芷若一起说是绣什么时兴的双鱼戏莲的花样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模样并没有反常。” 汪凝眉唔了一声又道：“张嬷嬷，那冰窟窿是怎么来的你可有查出来？” 张嬷嬷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冰窟窿怎么来的没有人知道，西北角的波月湖除了主子们过去碧月亭里赏雪，夏日过去纳凉，再基本没人会去那里，波月湖再往西是几个成家了的仆人的院子，秦氏和吕嬷嬷一家就在那处，不过和碧月湖也是隔了一道垂花门，后院的丫鬟可以过去但前院的小厮却过不去。” 汪凝眉略一颔首，道：“麻烦青荷姐姐跑一趟，将顺子和吕嬷嬷以及秦氏的孩子一起带过来。” 青荷应了一声，不多时吕嬷嬷一家就跪在了秋水苑正堂的地上，吕嬷嬷的男人因病去世，她一个人拉扯大顺子，又给他娶了媳妇儿，如今满头的白发，明明和张嬷嬷年纪差不多大却显老的很，至少看起来比张嬷嬷老七八岁的样子。 “吕嬷嬷快起来。”都是娘家来的人，周云岫看她哭得老泪纵横的，便让青荷赐了座，倒是顺子，抱着孩子不知是痛的麻木了还是没心没肺，也没见多难过，虽然带着哭相却不见眼泪。 “娘，抱抱。” 周云岫正听着吕嬷嬷说秦氏的事，顺子怀里的两岁的小孩儿宝儿一声稚嫩的呼喊让在座的人纷纷看了过去。 只见宝儿在顺子怀里奋力的伸着胳膊朝小红的方向伸去，脸上亲切又焦急的孺慕之情让汪凝眉眉毛一挑.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戴着一个虎头小帽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顺子一慌，赶紧道：“宝儿听话，这不是娘亲。”说完还冲小红不好意思的道了声歉，小红则是低眉摇了摇头，露出柔顺的侧脸。 周云岫也是当母亲的人，只当是宝儿思念秦氏认错了人，可是汪凝眉却不这样想，宝儿两岁了，而且天天能见秦氏，不存在分别太久认错人的情况，一岁的孩子尚且闻得到母亲的味道，何况他都两岁了。 “宝儿来，来姐姐这里。”汪凝眉起身，让顺子把宝儿放下来，她牵着宝儿到榻边的几案上拿了一块杏仁酥，轻声问道：“宝儿觉得她是娘亲？” 汪凝眉指的正是青荷，她一指，青荷还没怎么样小红的身子抖了下，顺子也不由得攥紧了衣袖。 宝儿摇摇头，拿着杏仁酥蹒跚的走到了跪着的小红跟前，道：“娘亲起来，宝儿给你吃好吃的。”说着把手里的杏仁酥递了过去。 看到这里，汪凝眉道：“青荷姐姐麻烦你把宝儿带出去玩儿。” 青荷牵起宝儿的手，道：“宝儿乖，跟姐姐出去玩。”就将不怕生的孩子带了出去。 等人走了，周云岫正要说话，汪凝眉一按她的手，道：“顺子，小红，你们自己说还是我再去问一问宝儿？” “小姐，奴婢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红抬起泪眼迷蒙的脸，显得委屈无比。 “秦氏和我的丫鬟芷若交好，时常和芷若一起绣璎珞穗子剪花样子，而你，和芷若还因为小事红过脸是也不是？” 小红道：“因为奴婢和芷若不和所以小姐就让奴婢认罪吗？” “好利的牙齿，不过……本小姐可有说过让你认罪？小红以为本小姐要你认哪条罪状？” 汪凝眉轻声一笑犹如万树春花竞芳，明媚又勾人。 笑完了，她冷声道：“顺子，圣人尚且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你谋害秦氏的时候手可有颤抖？” 汪凝眉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似乎犹如实质能直指他的内心，顺子一慌“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声道：“小小，小姐，奴才不，不知道你，你在说说什么。” 吕嬷嬷抹泪的动作一停，自家儿子她养大的她自然知道什么秉性，见他这么窝囊的举动，道：“小姐，夫人，先让我的儿媳妇入土为安吧。” 汪凝眉道：“秦氏为嬷嬷生了孙子，又本分孝顺，难道嬷嬷愿意眼睁睁看着她含恨九泉？冬天的湖水好冷啊，嬷嬷你说一个热心人被自己的枕边人硬生生按进冰窟窿里，你说是不是血和心和冰一样冷？” 吕嬷嬷脸色一白，却坐在绣花凳上整个人没了生气一般，委顿在那里，比刚刚死了儿媳妇的打击还大。 顺子颤抖着嘴唇，哆哆嗦嗦的却说不出话来，汪凝眉又道：“秦氏生的模样一般，可是孝顺又体贴，她的月钱比你都高，顺子，你去报官吧，大将军府死了人，京兆尹应当会好好地仔细的认真的查一查，你说可是？” 还不等她再说，顺子磕头道：“我认，我……我害死了小翠。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凿了冰窟窿将她推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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