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临安这一个电话把苏岩好不容易逮着的饭局给卖了。黄健华走的时候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潇潇洒洒。 火车站不分时间季节,每天都挤满了人。苏岩按照何临安发来的班次表,七点准时等在出站口。没多久就接到了何临安口中的表妹——许采薇。 “您就是苏岩苏医生吧。我是许采薇,何临安的表妹。” 苏岩笑着跟她寒暄握手,接过她的行李往停车场走去。许采薇不大说话,脸上总是带着七分笑意,人长的白白净净,还很有礼貌。苏岩对她的第一印象很好。 两个人坐在车里,一路无话,稍微有点尴尬。苏岩便挑了话头问:“听说你刚毕业,准备来海城找工作吗?” “恩,我上个月才正式毕业。不找工作,已经定下来了,在市中心博物馆工作。” “在博物馆工作?你专业学的什么?” “本科修的是考古,在博物馆做些文物修复的工作。” “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恭喜你啊。好好工作。” 许采薇被苏岩夸张的语气逗笑了。“谢谢您。我听表姐说您是位医生,本想着会很严肃的。” “哈哈,以为我是高冷范,没想到是逗比对吗?”苏岩乐了。“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跟你是平辈的朋友,不用说敬语。” “好的。我叫你苏姐吧。这才不是逗比,叫平易近人。” “哎,肚子没有你的墨水多,苏姐不是文人。”她转了方向盘往江杜路方向开过去。“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我都行,就听苏姐的。” 一来二去的对话,苏岩多多少少对这个姑娘摸了个底。听说是何临安亲戚收养的女儿,如今看来长的很好,品性很纯,教养也不错,应该是没有遇上灰姑娘那样的后妈。 两个人吃完饭又去超市给许采薇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 “你先去我家吧。你表姐估计要晚些才回来。”苏岩说。何临安好几天不着家,估计家里都乱得没法看。所以苏岩让许采薇到她家去住。 许采薇有些踌躇。“不用了苏姐,我就在这里等表姐回来就行。”显然她不想给初识的苏岩添麻烦。 苏岩走过去把她拉进屋里。“你等她,她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这房子虽然不大,但一间客房总还是有的。你就先进来休息,等你表姐回来再回去。” 听苏岩这么说,许采薇也就没有推辞。她整理了一下行李,将带过来的家乡土产分了一些给苏岩。 “这都是家乡产的山货,不值几个钱,还望苏姐能收下。” 苏岩道了声谢,说:“这些山货煮出来的汤头最是鲜香,谢谢你。你先去洗个澡吧,然后好好休息。” 许采薇在苏岩那儿住了一晚。何临安提前给她通气了,她在饭局上喝得七荤八素路都走不稳,回不去家,就拜托苏岩收留许采薇一晚。苏岩只当她是在应酬,没多想。 第二天早上苏岩是被满屋子飘香的饭味儿诱惑醒的。到厨房一看许采薇已经穿戴整齐在做早饭。昨天晚上给何临安打包回来的饭此时混合着蛋液在锅里变成金黄的颜色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让人馋涎欲滴。 “好香啊。闻起来就很有食欲。”苏岩笑着说。许采薇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哪有,苏姐别开我玩笑。” “我这说的是实话。小姑娘脸皮这么薄。” 许采薇才从大学里出来,脸小,被苏岩几句话就闹得脸红得像番茄。见她羞涩,苏岩也就不闹了,转身去洗漱,出来的时候许采薇已经把早饭做好。金黄的蛋皮里包裹着炒好的米饭,面上用番茄酱画了一张笑脸,看起来很好吃。 “苏姐,来吃早饭吧。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恩,你做的肯定好吃。”苏岩坐下喝了一口牛奶然后说:“你表姐最近在出差,说是两天后才能回来,你就安心在我这儿住两天。我今晚值班不回来,等下我把钥匙给你,你下班回来就自己进门。” 许采薇应了声好便将脸埋在盘子里。 “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去博物馆。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迟到。”苏岩说。 许采薇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我等下自己坐公交车去就可以了。” 苏岩放下勺子一本正经地看着许采薇说:“我送你去有两个原因。一是你表姐何临安的嘱托,让我好好照顾你。二是你初来乍到身边没什么朋友。自己一个人坐公交车上班要是被将来的同事看见了难免轻视你。我开车送你,是想给你留条路,你身边有朋友,那些人又是要和气很多的。” 现实很是残酷。想要别人对你另眼相看,要么你有后台,要么你有能力,要么你就攀附个名权利三者占其一的朋友。总归是有人撑腰,别人才会对你多看一眼,有所忌惮。 许采薇点点头,同意了苏岩的说法。吃完饭后她又去换了一套剪裁合体,质地不凡的套装裙。“我觉得我应该穿这一套衣服去上班。” 苏岩点点头表示孺子可教也。 送了许采薇去上班,苏岩回到车里又给何临安打了电话。这回倒好,直接关机了。不知道她又弄出了什么幺蛾子。 回到医院才坐定,就来了一批伤患。旅行大巴超载上高速在弯道处翻了车,一车人全伤了。急诊室乱成了一锅粥,医生护士病人家属一片混乱。 轻伤的交给小护士消毒包扎,严重的赶紧抬进诊室急救。黄健华刚做完一台大手术出来,见了这阵仗二话没说撸起袖子就开干。 “病人肺部爆裂,左边没有肺音右边正常,应该是肋骨断裂插伤了肺。安排他照X光,加大氧气,插管放血放空气,观察情况,不行就通知我给他做肺部缝合。”这一串行云流水下来大概解决了七八个病患,本想着松一口气。梅丽却惊慌失措地来喊了苏岩。 “苏医生快去看看那个病人,他快不行了。” 苏岩赶紧跟了过去。病人意识不清,按摸腹部没有骨擦感,一侧瞳孔放大,怀疑是脑硬膜外血肿,情况危急。 “怎么没有第一时间把他送到我面前?”苏岩问。 梅丽有些害怕,低着头说:“这个病人是被人扶进来的,我看他神智清醒,浑身上下也就那么一处擦伤就让他过去包扎了,结果他突然就晕了。 苏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你都是有资历的老护士了,这种情况你摸不准就交给医生。人命关天的大事你怎么能想当然凭自己的感觉去判断。” 梅丽低着头听训,一句反驳也没有。 苏岩大叫:“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去找刘姐安排手术室。快去。” “喔喔,我马上去。”梅丽转身就跑。 “一定记得通知家属。先电话告知过往病史,让他们过来医院签字,告诉他们不签字就不手术。”苏岩在后面喊。 梅丽送来家属签署的手术同意书时,苏岩的手术已经接近尾声,非常成功,病人的情况也稳定了下来。可梅丽送来了同意书就跑开了,是在闹情绪。缝合的部分的苏岩交给了助手。她一出手术室,黄健华就等在一边。 “不用去了,给你安抚好了。”他说。 苏岩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想走。被黄健华给拦住了。“你说你啊,还是改不了那个性子。一遇到情况危急的病人就不管不顾。你刚才对梅丽说的话未免有点严厉。” 苏岩说:“我是就事论事。万一病人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害的可就一条人命。” 黄健华噎了一下,说:“那现在不是没事嘛。再说你不也是内疚打算去追她的吗?” “不,我没这么想。是你多事了。身为一个护士,要是连这点判断力都没有,趁早别当了。”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好,手里握着的都是患者性命。自己有多少料就做多少事,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儿,到时候出了事那可不是说声对不起就能了结的。做了这么多年护士要是连重伤轻伤都不会判断,那就是草菅人命。 苏岩对别的事都不上心,唯独病人的生死想在第一位。当年她在国外学医,母亲却患病离世。如果她能早一点学成,早点给母亲做手术,或许她就不会离开。这事一直是苏岩心中的一根刺,白天黑夜折磨着她。现在她甚少回家,怕看见父亲孤独一人,总觉得父亲孤独的后半生是自己造成的,不敢去面对,节假日都只是电话问候。 这件事黄健华是不知道,只当是她责任心强,过度紧张。 晚上值班的时候她给许采薇打了电话,确认她安全到家吃过晚饭,又叮嘱她好好休息,说自己明天中午下班。结束后又致电何临安,这回接通了。 “你去哪儿了,早上打你电话关机。”苏岩说。 何临安那头吵吵闹闹,杂音很多。“我在外面。采薇她怎么样了?” “我以为你都想不起来你还有个表妹。她很好,现在下了班在我家。” “你再帮我照顾她两三天吧。我现在有点事儿,脱不开身。” 何临安一说有事,苏岩全身细胞都精神抖擞起来。“你实话跟我说,你那车位上的油漆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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