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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推搡他的左岚猛然一顿,埋首坐在床上的人也终于‘唰’地一下抬头看了过来。    徐阳终于看到一丝希望,立马往陆酒酒面前走了几步,急切又诚恳的说道:“想必你们都知道瑶光要来开演奏会的事了,田诗她是演奏会的助演,她从内部得到消息,说瑶光明年春天在日本会有一场大型演出,他想仿古伯牙子期,来个高山流水觅知音,正悄无声息的全国寻找合奏搭档……”    一石激起千层浪,陆酒酒与左岚默契十足地对视了一眼。    左岚突然心平气和下来,嘴角带着一丝冷淡的讥诮,眼里的愤怒却暗潮汹涌:“所以呢,田诗让你来干嘛?”    “她说……”徐阳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陆酒酒,眼神闪烁不定,微一抿唇,狠狠心,把提前组织好的话一口气说完:“她希望‘浮生诗酒’能复合,只要以组合的名义拿出几首精良的曲子,以你的作曲能力,以她的圈内人脉,强强联手,最后瑶光的合奏搭档一定非你们……”    “滚!”    左岚没听完就指着门口怒吼,盯着徐阳的一双眼睛简直要喷火似的,然后突然又快速走到陆酒酒面前,一把提溜起她的后衣领。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她将陆酒酒往前推了推,对徐阳说:“这是和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铁子,什么都替你想,替你考虑,替你扛的傻逼!”    陆酒酒:“???”    被提着衣领歪着脑袋的人只能斜视着给了左岚一个眼色,暗示她,最后那个称呼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姐姐!    可惜左岚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完全接收不到信号,还拉着她义愤填膺地质问徐阳:“酒酒向来怎么对你的,可你当年和田诗是怎么连手整她的?一个是什么都能包容你的发小儿,一个是和你恋爱没几天的绿茶婊,你他妈真就见色忘友,对最信任你的人下死手,你他妈良心真的一点都不会痛吗?”    “左岚,别说了!”    左岚袖口忽然被人轻轻扯了扯,她侧眸过来,发现手里那个不争气的已经红了眼眶。    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样子,让她心里也跟着像是被什么揉了一把,酸溜溜的疼。    “也就酒酒好欺负,任你折腾,要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废了!”她无奈叹了口气:“她的心都被你伤出老茧了,你怎么还能腆着脸过来给田诗当说客?”    徐阳沉默不语,眼里也是蓄满了泪,低着头细细哽咽,想说些什么,却早已无从说起。    其实,他的后悔与愧疚,从四年前的那天开始,就从未消退过。    她说:“徐阳,人心都是肉长的,再软,戳一戳也是会疼的!”    …    任平生今天上午虽然没有排手术,可比往常也清闲不了多少。    早上交班查完房,又挨个着重检查了一下昨天做完手术的病患情况,该量体温量体温,该测血压测血压,该换药换药。    途中,又遇到昨天闹事的那一家子,小伙子意识清醒,就是虚汗出得厉害,断断续续地痛苦申吟,止痛针镇痛泵的效果也不是完全消除痛感,术后疼痛在所难免。    但好歹生命体征各项都很正常,伤口目前暂无感染迹象,继续观察,输液消炎抗感染。    任平生给伤口换完药,处理完毕准备出去,小伙子的父亲再一次一声不吭像尊门神似的突然拦在他前面。    他防备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旁边的护士小丁也跟着退了一步,怯怯问了句:“你又要干嘛?”    “道歉信写过又反悔了?”任平生随手将小丁扒拉到身后,凛冽犀利的眼神盯着那男人。    其实他身高腿长力气大,真打起来完全不会吃亏,奈何身份摆在这儿,又是在医院里,这才有了昨天的忍让。    可脾气再好也经不住一再的挑衅啊,更何况他本身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于是当下脑袋一热,把手里的平板笔记板都扔给身后的小丁,然后唰唰唰开始解开白大褂的扣子准备干一架。    “任医生,您误会了!”    涨红着脸的男人终于开口,满面的羞愧赧然,在任平生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深深一个九十度鞠躬,恳切铿锵的道:“任医生,昨天是我混蛋,我在这里给您道歉,对不起,还有谢谢您,那么千辛万苦拼尽全力的救我儿子!”    扣子解到一半,他缓缓停住,凶神恶煞的打架姿势都摆好了,结果人家是来道歉的,也是蛮尴尬。    气弱地咳了咳,他又默默地把已经解开的扣子扣回去,不以为意道:“过去的事就算了,不过以后凡事先冷静冷静,别动不动使用暴力就行。”说完准备要走,又顿住,加了一句:“呃……没事多笑笑!”别道个歉搞得要吃人似的。    小插曲过后,出了病房,直到走到走廊外面,小丁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小声道:“刚才真的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真要打起来呢。”    任平生无声地笑了笑,也颇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    如果真打起来,虽不知道最后是怎样一个结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医院一定会给他相对的处分,甚至真有可能像自己跟陆酒酒说的那样,前程什么的都搭进去。    他摇摇头,幸好那人不是来找他干仗的。    和小丁两人继续往前走,正往陆酒酒病房的方向。    陆酒酒的伤情基本稳定,目前来看恢复情况也很不错,他微微叹了口气,可以通知她办理出院了。    结果,人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那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嘶吼--    “滚!”    他和小丁同时顿住脚步,面面相觑一眼,小丁肯定道:“里面在吵架。”    他也这么认为,但那声音明显不是陆酒酒的,他不由蹙了下眉,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小丁:“我去看看,你先回。”    “啊?”小丁的八卦之魂刚燃烧起来就被浇灭,不情不愿地接过他的东西,遗憾失落地“哦”了一声,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打发了小丁,任平生长腿一迈,几步赶到陆酒酒病房门口,门是关着的,门口地上还凌乱散落着一袋山竹。    又是山竹!    他“啧”一声,刚要抬手敲门,里面又有骂声传了出来,这次,他听清了是左岚的声音。    “也就酒酒好欺负,任你折腾,要我早八百年就把你废了!她的心都被你伤出老茧了,你怎么还能腆着脸过来给田诗当说客?”    他曲指叩了两下门,然后毫不犹豫转动把手将门一把推开--    里面正僵持的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左岚一脸怒不可遏还没收住,另外两个……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是个什么鬼?    “原来您是医生?”徐阳最先反应,难为情地抹了把眼睛,声音干涩。    而任平生也早认出他是昨晚那个忧郁男孩,将刚才偷听到的话前后一联系,立刻在之前脑补的基础上又丰富了一下故事情节,然后……    再一次成功的把自己气到爆炸!    “你们干嘛?”他皱眉不悦的问,心里有气就开始翻脸不认人,扬手一挥指门外:“楼道那头都听到你们这里鬼哭狼嚎。”    幽深冰冷的眼神从三人身上扫过,然后阴沉着一张脸,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要吵架去菜市场,出了医院左拐200米就是!”    左岚看这情形不妙,立刻将徐阳推到门外,匆匆警告:“回去告诉田诗,别他妈做梦了,还有你,再出现老娘卸了你的腿!”然后手疾眼快,哐当一声将门甩上。    再次回头,脸上的怒容即刻消失,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笑容可掬,并且柔声细语地跟任医生解释:“不好意思啊任医生,就一渣男,以前没少欺负酒酒,所以一时没忍住,让您见笑了!”    面无表情的任医生不动声色的瞥一眼床上那人,见她还微垂着头黯然伤心,一副没骨气的样子看着就来气,于是淡淡道:“见笑不至于,谁的青春还没几道明媚的忧伤,别好了伤疤忘了痛就行!”    说罢敲敲那人脚上的石膏,冷声命令:“抬腿,动一动!”    陆酒酒瞅了他一眼,见他没个好脸色,不敢多问,依言照做,然后眉头一拧,嘶了一声:“动不了,还有点疼。”    “疼就好!”任平生满意地勾了下唇,笑得高深莫测。    陆酒酒忽地一抬头,困惑不解,而男人压根不给她质疑的机会,挺直了身板,一副公事公办疏离淡漠的表情看着她,说:“恢复不错,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修养!”    “什么?”    陆酒酒只觉脑子里‘轰隆’一道惊雷劈过,直接将她的心都连着一起劈碎了!    惊慌失措,留恋不舍的情绪直白明显的在她脸上呈现,她也没想着掩饰,盯着任平生的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我不想走’!    而任平生也是奇怪,愤怒焦躁的心情就这么被一个简简单单的眼神给治愈了,绷直的唇线无意识松了松,冷若寒霜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    出门时看到地上散落的山竹,回头问左岚:“干嘛扔了?”    左岚一脸嫌弃:“渣男买的。”    他又回眸看一眼陆酒酒,问:“昨晚那袋山竹你吃了吗?”    陆酒酒:“没呢。”    “那一道扔了吧,也是他买的!”    他说完回头,走了出去,恰巧一抹阳光自他唇角扫过,将那微微翘起的弧度照了个正着,陆酒酒看得清清楚楚,却莫名其妙。    那明明是个志得意满的笑容,可刚才还气急败坏的人,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得意什么?    不过这些,暂时也没细细揣摩的雅兴,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他的那句‘恢复不错,可以回家休养’不禁愁眉苦脸,颓废地往后一靠。    这个时候回去,那不就等于--    辛辛苦苦给大白菜松了半天土,结果告诉他time out,时间到,不给拱了,她灰头土脸,一脸懵逼,才搞明白这特么是个计时游戏!    陆酒酒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一整天都处在浑浑噩噩,失魂落魄的状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着耍把赖再轻轻摔一跤算了。    可惜又没那个把握分寸的信心,怕这一倒下去,有失偏差,搞不好任平生就直接将她拉手术室里锯了一了白了。    这么胡思乱想,思想斗争了一下午,最后临抬脚的时候,终究还是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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