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两个白发收拢进袖子里,瞟了她一眼,拿着长辈的口吻正经莫名的教训她。“你小小年纪,说叨这些竟也不知脸红!”
文姜却不以为意,“我还不都是为了您好,想您满头华发,身形佝偻,晚景凄凉的样子,我也于心不忍。您不如趁现在积极点,说不定运气好,寿长,还能享儿孙饶膝之福!就是生了堆女孩儿,你也好过无人送终吧!”
男人却是伸手拽过她那张圆脸,笑得邪谧,“我这不是还有大黄你吗,咱们主奴一场,你怎么着,也得找张草席给我卷起来吧?”
文姜有些得意,颇有些扬眉吐气地道:“你若真想指望我,不如……!”她黑亮的眸子忽地一转,笑容里便有了些狡黠的味道。“不如鲁大叔,就免了我的债,咱们认个师徒关系,你若无人送终,我这个乖顺徒儿,自然是要替你操持的。”
男人唇角的笑意陡然间淡了了几分,“胆子可真是不小,你似乎忘了,自己欠我的可是一条命!”
文姜被他一句话说的惭愧,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可为了结束自己这狗奴才的身份,也就不得不鼓起勇气,逆流而上。“那您若是执意追我一辈子的债,将来可别后悔。人之常情来说,债主若是死了,我这个欠了债还不完的,还不额首相庆,溜之大吉!”
她嘟囔完,却立刻发现鲁大叔神情莫名的严肃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的年岁长她许多,又或许是因为她拿他当授业师傅,就算是他平常的举止有几分癫狂,文姜也是有些怕他的。看他的面容有几分清冷,她就有些后悔了,战战兢兢的等着迎接他的数落,可过了很久他也没有说什么。
“大黄很想结了这债?”直至过了很久,他才淡淡开口问道。
文姜不知道他这一问是何意图,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又赶忙摇了摇头。
允便笑了笑,笑意却让人觉出几分清冷。“那大黄从今日起可以不用我这破宅子了。”
文姜陡然抬头,见他面色是淡淡的笑容。她却依旧揣测着,鲁大叔,他这是生气了?
“鲁大叔,大黄不是这个意思,大黄愿意来偿债的,方才不过是些玩笑话罢了。您别往心里去!”她当然不愿离开,他也没怎么奴役自己,教了自己琴艺书画不说,还能给自己讲很多她闻所未闻的诸侯国间的趣闻。
她只不过是想抗议,他们再喊她“大黄”,那是一只已经入土为安三年了的大黄狗的名字。
“我可从来没打算让你还了这债,当初也是你自己赖着不走的。如今你也十七,碧玉年华到了该嫁作人妇的时候了,再来我这儿,恐惹是非口舌。”
嫁做人妇,讳人口舌,文姜可从来没想过这些,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活着,“畏后事做何?畏他人作何?”
她不懂这些于现在的她没什么关系的事为何会干扰她现在想做的事。
“是我有所畏!你走吧!”他淡淡道,文姜却能听出这话里的冷硬。
她也就不抵着他,想着鲁大叔今日是生了莫名其妙的气。等她改日再来,他也许又“慈祥”了很多。
于是便告辞道:“鲁大叔,天色不早,大黄就先回家了,家中弟妹还在等着我回去做饭!”这是她常编的一个幌子。
鲁大叔没有理他,端着杯中酒自顾的小酌着。
文姜便也没多言,转身离开了。
小黑看到文姜离开了,叹了一气。果不其然,他家公子放下酒杯后,方才还很怡然的脸色瞬间变得颓然失落。
“以后别再找借口喊她来了?”他道。
小黑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为了让大黄能多陪着他,而找借口让她多绘些灯笼绢的事。他垂头低声道:“可有大黄在,公子的心情似乎才会好些!”
“能让我心情好的有太多了,走了一个她而已她注定是会走地远的!”
小黑知道他的意思,他们早知道她是这齐国的公主,将来是别国的君夫人或是君后,她离开,迟早的事!
小黑不甘心,“可公子若是真的喜欢,未必留不下,只要公子……”
“莫提此事了!”他打断小黑,他对那小姑娘谈得上哪门子的喜欢。不舍得而已,一条狗,一只猫养久了也是舍不得的。
抖了抖落在白袍上的腊梅,他站起身来。
“现在的日子,即无温饱之忧,又无闲人叨扰,可吟诗,可抚琴,可做画,实在快意!人,不能贪求更多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展颜一笑。
而后,执杯对夕阳,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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