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议政殿旁的书房内。
烛火一明一暗间齐王脸上神色难辨。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光滑的案几文姜的心也被悬着一上一下的。
“世子你说说吧?”盯了两人良久,齐王才淡淡开口道。
忽一笑自顾地端起茶碗“齐王要忽说什么?”
齐王冷冷一笑,“自然是说世子为何忽然来向文姜求亲啊”
“该说的,忽似乎已经在大殿上交待清楚了啊?“忽摆出一副不解之态。
“哦?”齐王一挑眉峰,觉得郑世子这个时候还与自己周旋,要么就是没有眼力,要么就是在小觑自己。
“大殿上的话是说给世人听的寡人要的说法,是你要给寡人与文姜的交代!”
忽顿了一下,明明文姜的表现是能识得自己的,齐王怎敢料定此事文姜也不知情?
看了一眼坐在一侧似乎灵魂都不在这儿的文姜,他又恢复了淡笑利索地答道:“忽是来为文姜公主解围的!”
齐王却是一笑,有些无奈:“寡人自然看的出你是来解围的?只是不知世子地用意在何?”
忽轻笑着,低下了头。“忽为文姜公主解围,可观齐候之态似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啊!”
齐王一双锐利的目光紧紧地逼视着这年轻人他可没打算与他再客套下去了。
忽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慢慢悠悠的放下茶盏才道:“倒也没有齐候想的那么深,忽来提亲,一来是确实钦慕于文姜公主,齐王不必担心忽对公主的心意。二来,忽对齐有所求,想齐王礼尚往来间,应该不会拒绝忽此求吧?”
他本不想这么早将条件摆上台面的。但倘若现在不说开,怕是齐王对自己的疑虑更深。
齐王觉得这礼尚往来四个字用在文姜的婚事上,实在是听着刺耳,可他却一点也不意外。
郑世子来的突然,又与他的兄长突相撞。显然向文姜求亲只是他的一时之策。可这是件大事,齐王不知道,郑世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这么快下了决定。
这一求又如何值得他担上自己的婚事?
“世子请说!”
“忽想向齐候讨三个鄅医!”忽的口吻清淡如寡水,齐王听了面色却是变了几遍。
“你何从得知寡人宫中的鄅医?”他压着怒意,声音沉沉的问道。
鄅国地小,鄅医不外流,纵使医术精绝,也不为世人所知。他宫中的鄅医是栖冉带来的,鄅国亡国二十几载了,能记住鄅国的都已经不多了,更何谈鄅医了,这郑世子又是从何得知鄅医的名头,还向他讨要来了。
齐王不得不慎思。
见齐王目光中的暗涛汹涌,忽却是一派心平气和地道,“忽出游列国时,就曾经碰到过一个鄅医,唤作药柒,说起来,他还是多年前在齐宫,为美赋天下的冉夫人保过胎的,齐候可曾记得?”
看着齐王越眯越紧地双眸,忽不等他答,便接着道,“忽自幼好钻习岐黄之术,便拜药柒为师。想齐候与我父亲关系好,大概也听闻过我不学无术的话,倒叫齐王见丑了!”
齐王听到这儿绷紧的面部微微一松,郑王确实跟他说过忽好医道之事,也为此深感头疼过。寻常人家的孩子若好此道,自然是值得称道,可忽的身份是郑国的褚君,这个爱好确实是算的上不学无术了。
“你父王在我面前一向夸你聪颖,将来也是要将郑国基业交到你手上的,他对郑国的社稷是尽心竭力,自然也不希望你的心思用在别处!”
忽点了点头,以示对齐王这番教诲的敬敏,接着方才的话道,“可是师傅与齐国中的另外三位鄅医情谊深厚,他老人家也将至古稀之年了,时常怀念齐宫中三位同伴,忽想接他们出齐宫与我师父团聚,希望齐王能成全!”
谎话说得半真半假,齐王也不由得相信了。
一旁静如雕塑般的文姜却倏地站起身来,她看着忽,冷笑着道,“若是不成全,世子当如何?”
她终于知道,他上次误入司药宫禁地,其实是处心积虑。
对上她有些敌意的目光,忽却有些欣慰的一笑,她终于从泥潭中抽回了神,这时还有心思咬着自己了。
“你闭嘴!”未等忽答,齐王冷声道。
他看向忽时,眼里有了几分欣赏。这郑世子的确是聪明,重华殿那一举,他既是解围,也是彻底断了文姜抽身的机会!
鄅医虽然重要,可不敌文姜的亲事重要。
半晌,他才淡淡开口道:“寡人愿意成全!”
文姜瞠大了瞳孔,不敢置信的看着齐王,“父王,鄅医关乎姐姐的安危!父王岂可轻易放他们走?”
齐王注视着文姜,想来,她是偷偷看过宣姜给自己的信了。
她说的不错,鄅医一但出走,遥回丸的配方就会流泄。卫王如今还是靠遥回丸掌控着的。他方才也慎思很久也就是在思虑这个。
换了他国来求,他自然不能应,可依齐郑两国的关系,他不觉得这郑世子是冲遥回丸来的。
“勿需你操心,郑国与齐,是友非敌!”对于文姜在大殿上的任性妄为,齐王是隐忍着怒意的,因而说出来的话也是冰冷。
“利益当前,无敌无友!”她不好女子舞乐之艺,却爱看列国典籍,这点道理她还是知道的,可齐王却无动于衷。
看着出现歧义的父女,一旁忽却看着文姜暧昧的笑道:“此事若成,郑与齐可就不止于友了,而是亲的关系!”
文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忽唇角的笑意却更浓厚了。
“遥回丸么,依着齐国的如今的超然地位,卫王纵没有受制,恐怕也不敢撼动齐长公主。”忽淡淡开口道。
从忽的口中说出遥回丸,齐王和文姜皆是一惊。
“世子何从得知遥回丸?”对于忽对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样子,齐王的眉头锁深了一重。
“大王忘了,药老擅药?遥回丸的配方,忽已经有了,所以,大王大可不必担心忽别有用心!”
“呵!”齐王肩头一卸,忽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
原本他还在为了文姜,做出了遥回丸流泻出去后最坏的打算。现在看来,让出鄅医没有多大的利益关系。更何况这鄅医去郑国后,日后跟着文姜,也是保着文姜少些病痛之虞。
齐王起身走到忽的面前,很有些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要等的佳婿,便是这种才智,相貌,出身,权势都上上之佳的。
“寡人很欣慰能看到你来!”这是齐王的肺腑之言。
忽明白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光芒,跪地叩拜道:“小婿拜见岳父!”
这一句,齐王是听得哈哈大笑,一扫今日宫宴上的阴霾。
文姜愣愣的看着两个男人,明明说着她的亲事,这两人莫名其妙的看对眼了,也从头到尾,没问过一句她的意愿,这就佳翁佳婿地认了?
“我不同意!”她急道。
“你没资格开这个口!“齐王冷声喝道。
看着变脸太快的父王,文姜地底气露了些,对于今日她干的那些荒唐事,她对父王是有些愧疚的,却不后悔。
忽的眸光却是明显一黯,方才脸上的喜悦也慢慢冷了下来。齐王见忽的面色难堪,觉得文姜是有些欠教养了,冲她喝道:“给我跪出去,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文姜捏了捏汗涔涔地手,抬眸一笑道:“文姜已经想的很清楚了,父王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让文姜起来!”
“你!”齐王一阵气堵,正要控制不住的大发雷霆时,文姜的已经走了出去。
“姻亲大事,公主想必一时难以接受!”忽笑着平慰齐王的怒火。
齐王长叹了口气,面色渐渐恢复了些,“文姜幼时不在我跟前照养,性子有些顽劣了。可她其实是本性纯良,待人事物,从没有坏心眼的。日后嫁往郑国,寡人希望你能多包容她,也多护着她!”
忽看着齐王一副忧色,他纵是被气成这样,却还是惦念着女儿的前路,也确实足够宠溺了。被这样地护着,怪不得她看不到人心诡诈,更是连半点争虞之心也没有。
不过没关系,她纵天真傻气又如何。他的羽翼足够丰满,可以将她护在身下,抵当一切风浪。
只有这时,忽才有些庆幸自己郑国世子的身份。
“哦,对了!寡人忘了跟你说一件事,鄅医之一的伏傲,多年前就去了,如今就剩印儒,和厉尘了。”
忽一直知道只剩两个鄅医,却是一副痛心扼腕地模样,“恐怕师傅要伤怀一阵子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别的。到了丑时中,万里公公,轻步走近齐王的身前,禀道:“大王,乔统领求见!”
“传他进来!”齐王淡声道。
“大王,夜已深,忽先行告退了!”忽自觉地站起身。
“诶,你就住在宫中吧!”齐王说了,也不等他同意,便让万里为他安排一处独立的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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