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苏河的河水退了。原先一丈深的河水现在还没一人深,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怕是齐王城的禁军眼都瞎了差不多。暮苏河的河水连这护城河。当初他们就是潜入护城河的河底,刨除河下城墙的淤泥,找到缝隙顺游到暮苏河的。
这条退路是公子早就想好的,早在月前,他就受公子吩咐潜入了齐国司工府里找到王城内的地图,公子收到地图后一看,又立即让他将环护城河的城墙施工结构图取来了。原先公子什么都没告诉他,他还以为世子庆是藏在宫里了,主子要从宫里劫人。他觉得难度太大,可公子要做的事他从不会说不,亦不会动怀疑之心。
自从暮苏河回来,公子的眉头就没松弛过,不是为此,还能是为了什么。
“此路不通,我们也一定会有其他的法子离开齐王宫的,公子切莫为此而烦心!”小黑劝慰他。
允却出乎他意料的摇了摇头,“非以此为患,你能想通的,我又岂会不通。”
小黑听完狐疑了一会儿,却在片刻后眼前一亮,“公子难道是已经想好出路?”小黑跟着他多年,是木讷了些,可又不是真的傻的。他忽然高兴道:“啊,公子,可借大黄之力,她贵为齐国公主,若她能带我们离开,那齐国的禁军统领乔将军,料想也不敢拦她的。”
他说完正沾沾自喜的时候,却发现允的脸上再看不出一丝表情。小黑了解他,这代表他不高兴了。
公子不想牵连那丫头,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能全身而退的办法。他想不出,就算是公子能想的出那也是一波三折的,鲁国那边可就耽搁了。
小黑倒不担心,赶着劝他。公子早就不是个感情用事的人了,他不高兴归不高兴,可他相信公子最后还是选择这个办法的。
“往后再说吧!我倒是只能好好养伤了,兄长那儿应该能拖的住。”允端起茶喝了一口后,脸上的神情却并没有比方才轻松些。
天刚朦朦亮时,一封从郑国传来的加急快报送到了齐王的手里。
齐王打开那厚厚的一包东西,最上面的是一卷竹简。他先展开了,这横扫了一眼后,齐王有些此惊。
城池赠让文书!
那上面不只是盖了郑伯印,连天子印都已经盖好了。郑王什么也没说直接上表天子,将合城赠予他,这是什么意思?
齐国求娶姜的重礼?可这事不应该派礼官先来交接吗,怎么会直接这么一包东西送了过来。
他迫不及待的又打开了下面叠成方块形素锦,是郑的亲笔信。齐王看了一遍,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眯眸一字一字的看了个遍。
万里觉得大王的脸色越来越不大对劲,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那素书上的内容不多,齐王却久久未将它放下,良久后,他握着素书的双手竟突然颤抖起来。
退亲居然是退亲!
齐王怒的将那素书重重的拍在案上,万里在一旁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轻轻的挥了挥手,殿内伺候的宫人便悄然离去。
“他郑国就是这么不讲信义的吗?当初可是他那宠子当着列国诸侯贵卿们的面前来求取文姜的,现在居然敢说退亲?”
万里听了也是一愣,这郑国与齐国一向交好,郑太子来求取文姜公主本是美事一桩,这郑国怎么好端端的就退了婚呢?
他也有点犯迷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劝慰大王。
齐王气的脑仁疼,手按双颞,满殿来回踱,一刻也停不下来。万里知道大王是气急了,想了想才鼓足勇气上前道,“大王,此事莫非另有隐情?郑国没道理会退婚,老奴跟着大王见过郑世子几次,也能看出那郑国世子对文姜公主也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郑王与大王您也是知己至交,情同手足,亦没道理反对这门亲事!”他总得一问,得出个头尾,才好相劝。
万里这么一问,齐王的脚步瞬间顿住了。他是气急了,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女儿那样好,凭什么被人退了亲。若非千里之远,他都要直接冲到郑国,将那对莫名其妙的父子拎着脖子问个清楚。可万里说的有道理,郑国怎么会无端退亲?
“郑王只说退亲,以合城赔礼。至于退亲的原因,信里也只是一代而过,说什么多年的战事刚平,如今应休养生息。不宜在此时郑齐联姻,引的天子忌惮,铁了心的令四方诸侯再次来犯。”齐王当然知道,这就是个说辞。他郑寤生,差点没一箭要了天子的命,是那种顾忌天子想法的人吗?
齐王才刚说完,一个内监又捧着个装有竹简的锦袋,迈着急促的碎步,呈向齐王。“大王,郑国世子加急来信!”
齐王听闻愣了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万里,嘴角扯了扯露出冷嘲的笑。他伸手拿过锦袋,抽出竹简,一面展开一面嘲弄道:“郑王的退亲信才到,他这儿子又紧跟着到信,唱的哪一出呢?”
万里觉得那厚厚的一卷竹简实在厚重,便主动上前接过,展开在案。入目的是一行行隽细凌厉的小字。写的密密麻麻,比起他父王的手信,这郑世子要说的话倒是多多了。
“吾幼时随父入疆场,郑军征陈国,途径臷国,适逢臷国瘟疫横行,尸横遍野。郑军也不得幸免,未至七日,已有千人逢患。然臷医郑医均无妙手。父亦束手无策,为防疫情蔓延,只得将患疫郑军生生圈焚。此后郑军在臷国过一村屠一村。瘟疫肆漫,焚火涂国,臷国竟成灭国之灾。吾每念及此,便伤怀。吾愿余生只效岐黄之术,获以心得著书传世,望后世再无臷国之祸”
齐王看的云里雾里,他急于知道郑国真正退婚的原因,却没想到,这郑世子给他写了一堆关于他志向上的有关经历。莫名其妙,他现在可没心思关心这郑世子为何“不务正业”的事。
写到这儿,才至信的内容的一半,齐王凝眉,继续往后看。
“吾之志不及父之志,然时值乱世,王侯将相莫不争权夺利,居高位者,无人忧百姓之忧。惜神农氏尝百草以疗百姓之疾,世人以敬之。然吾济苍生后世之志却不入父之眼,人各有志,非道不同便不堪为伍。吾若从志,逆父愿,是为不孝。吾若从父之意,效诸侯乱世逐利,则屈悖本心,生同傀儡。此两难之境,齐候可有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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