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看到这儿实在憋不住感慨:“郑世子真是怪了不为自己解释说辞反倒要大王为他解惑?”
齐王却什么也没说原本就凝着的眉头此时是越发的紧了。他是看明白了,郑国世子是要给他说教呢!什么人各有志什么两难之境不就是在影射自己,说他齐候不顾女儿的感受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女儿的身上,认为自己的决定才是女儿最好的归宿,却不明白甲之蜜糖乙之的道理。
“齐候为父,亦曾为子。先候在世时,可曾意有分岐莫衷一是之时?今为父,若子意有悖,齐候何择?非择子之后路,而择子之志,是为父活还是为己活?”
至此,竹简的内容已经看到了尽头。
万里没想到齐王看完了郑国世子这封莫名其妙的信后,非但没有发怒,反倒是陷入了沉思。齐王的视线没有离开郑世子的手信他轻轻的挥了会手示意万里退下。
寝殿内只留他一人他一人呆坐在案前。清晨的日头越升越高,殿外透入棱窗的光也使殿内明亮一片,齐王的身影却显的孤独极了。
并非是他对这个后生小辈的说教很受用。他只是恰巧,恰巧从忽信里的那句话,想到了一件事。
“齐候为父,亦曾为子。先候在世时,可曾意有分岐,莫衷一是之时?”
他运气好,生在君侯家,力从山河业,别无他想。他有鸿鹄之志,所作所为都令他的父候满意。父亲在世时,很是褒赞他,甚至亲自去络邑,为他求取王室的公主。直到自己及冠之年,父候去世,他们都不曾有过争执的时候。
可若是父候再活的久一些,怕是夷阳君会为了凌鸢洛同父候争的面红耳赤吧!
夷阳君虽非父候的亲生子,可父候对他却是视如己出。他也煞费苦心的为夷阳君求取了一位公主,这是他的庶子们都不曾有的待遇。与蔡国国君交换信物,定了姻亲之后。夷阳君才得知此事,少年的他,那时候甚至没把这事当成个事,连那蔡国公主的模样,他都没好奇的问上一问。
父候去世后,他成年后,几乎将那件亲事忘的一干二净。
直至夷阳君一战成名,在诸侯国间声名大噪,蔡候主动派使臣送来信物,夷阳君才想起这门亲事。那时的他与那位蔡公主素未谋面,却已经对凌鸢洛情根深重。
夷阳君握着蔡使送来的那枚玉珏,与他一同站在阙楼上。他记得夷阳君盯着远方很久都没有说话,阙楼上的风盈满了他的宽袖。直至良久,他才转身告诉他:“既是父候的遗愿,我自会遵守!”
他没再多说一句话,将玉珏收入袖中,大步离去。
两个月后,他亲自将蔡国公主迎回齐国,他诚意慢慢,蔡候很是满意,亦很欢喜这个年少有为的佳婿。
那个时候,齐王以为夷仲年是愿意娶一个公主,来巩固自己在齐国的地位的。如今想来,怕是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报答父候的养育之恩。他不会忤逆已故的父候,父候为他求取蔡候女可谓用心良苦,他又岂能令父候失信于人。
顾此失彼,他终究是负了凌鸢洛,也负了自己。
可这样委屈自己的一生,又岂是那个希望你好的人愿意看到的?
而他呢?他为什么要文姜来委屈自己顺从他的意?
看到文姜变得郁郁不乐时,他是心疼的,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那时郑国还未退亲,他已无退路,不肖多想。
郑世子实在是胆大妄为,不知怎么就说服了郑王,甚至还顾及到齐国颜面,让郑王答应以合城为偿,真真是大方啊!郑世子断了他的后路,帮他做好决定,再来劝说他遂文姜之意。
为了文姜,他倒是用心良苦。
可文姜被郑国退亲的事一旦传出去后,恐怕会遭人笑柄啊!郑世子真替文姜考虑的话,为何要让她忍受世人诟笑啊?
齐王心乱如麻,将郑世子的信卷了起来,一口气叹了又叹,终不能卸下。
到了用午膳时,王后亲自领了宫人来上膳。
“怎么是你来了?”王后这个时候来了,齐王有些意外,揉了揉双颞,回了神。
宫人们传完膳便退下了,王后微笑着来到齐王身边,边为他按着额头,边婉笑道:“都快过了午时了,您这殿门一直紧闭着,万里不敢自作主张,我怕大王又为了政事耽搁了用膳,这才让膳房为您随便送了些,大王无论喜不喜欢可都得吃些!”
齐王略略扫了一眼食案,这“随便”的的菜式可都是他平日所喜好的,他拉下王后为他捏额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有心了!”
齐王拿起筷子,开始用膳。王后却看得出,他食不知味,眉心紧皱,未曾松懈过。
她早起时就收到消息,郑国今晨一连两次加急信送入了王城。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原本就是来探探消息的,可大王一直闭门不出,连万里也被谴出来。她自然不好妄入,好不容易熬到午时,得了个送膳的借口。如今看大王这般神色,她不猜,也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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