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已过。 齐王城的议政殿内,却仍旧烛火摇曳。案桌之上,堆满朝臣上奏议事的竹简,坐于案前的中年男人正埋首细看。韶华不复,却在时光的磨练中,变得更加沉稳。眉宇之间,是一股让人不怒自威的盛气。 守在一侧的万里公公此时已经困顿不堪,不时的打着哈切,可是齐王一心埋入国事,早忘记了还有人正陪着他一并熬着。万里公公正揉着眼睛,忽然看见王后端着几碟点心,轻声缓步的走了进来。正要上前行礼,却被王后使着眼色免了去。 几盘点心落在案前时,齐王这才抬起头来。一看是王后,方想起,白日里王后派人邀了他晚上去金华殿同膳。却因为絽地大旱一事被困在了这一堆奏折里,早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放下笔愧疚道,“你看寡人这记性,万里你也不提醒着寡人!” 万里公公赶忙欠身道:“是奴才的疏忽大意,奴才该死,还望大王恕罪!” 王后笑道“哪里是他的错,他正是因着能分的清国事家事孰轻孰重,才不敢妄自打扰大王您处理政事!” “都这个时辰了还惦记着寡人有没有吃东西,也不与寡人计较今日爽约的事,王后真是贤良,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齐王拉着王后坐在自己的身侧。 “大王您日理万机,臣妾既然不能为大王分忧,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些不过是为人妻的本分,大王赶快吃些吧,不然一会儿该凉了!”王后刚要拿着筷子为齐王夹点心,却被大王将手按了下去。 “这夜深了,天又冷的,王后还是早些回去吧,明日给诸儿新挑的老师还要进宫来,你要起早做准备,就让万里他伺候寡人就行了!” 王后想了一想,觉得也是,不能耽误了明早面见褚儿太傅的事,也就答应了,“那臣妾就先行告退,有劳公公伺候大王了。” “不敢,奴才本分!”万里公公欠身恭送王后。 王后走后,齐王看到万里公公熬得红红的双眼,便道,“万里,你也回去歇着吧!” 万里公公连忙打起精神,站直了道“大王,奴才不困,奴才得陪着大王!” “看你那样子,像魂飘了似的。别在硬撑着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奴才应承了王后娘娘要伺候着大王!奴才不敢食言啊”万里公公依旧固执道。 “诶!”齐王叹了口气,侍奉多年,他是知道万里公公的的性子的,自己若不歇下,饶是怎么说他都不会走的,看他那副难受的样子便也罢,“行了,寡人也困了,走吧!” 齐王走出议政殿,伸了个懒腰,撑下筋骨,一阵冷风突袭陡然清醒。万里公公向齐王告退时,齐王忽然想到什么,道:“慢着,寡人此刻也没睡意了,想去沐阳殿看看,随你一同走走吧”。 在肃杀的寒冬之下,沐阳殿一片芳草凄凄。自从冉夫人离去,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齐王都是这样凄惶的踏入这座废弃的宫殿中。万里公公知道,在大王的心里,这是无法让人触碰的一角,任时光蹉跎,也抹不去大王对冉夫人的半分思念。 曾经有新进的妃嫔想要向大王要了这座空殿,可是大王宁愿让它荒废在此,也不愿意让别人掺进这座只属于他和冉夫人的地方。 到了冉夫人的寝殿门口,齐王接过万里手里的烛火,“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进去坐坐!” “诺!”万里公公禀退后,便走出沐阳殿。才下了几步台阶,却听到大王急切的喊道:"“万里!万里.....” 万里公公以为出了什么事,不敢耽搁,又箭步折返,看见大王脸色大变,正神色呆愣的看着一个方向出了神。 顺势望去,那是挂在寝殿内的金笼子,这时竟有一只纯白色的鸟站在上面,琢着羽毛。 万里公公瞬间明白了,大王为何会有如此惊诧色变的举动。“是一模一样啊!” 当年是他听大王的吩咐,亲自给冉夫人送来了这只鸟。他犹记得冉夫人得了这只鸟时,笑颜如花。 齐王伸出颤抖的手摘下那只鸟笼子,晃着灯火又仔细看了一眼,“是它,是思归鸟!.........” 它随冉冉离去,十年了。从没想到,它还会回来!可是,可是他的冉冉,就再也不会.....” 见大王,妄而生悲,神色激动地不能自已。万里公公觉得事有蹊跷,“大王,素闻这思归鸟就算别余千里,也能识得归途之路。可为何,事隔十年之际,它才回来!” 他细细打量了这只鸟一番,忽而看到它脚下绑着一块绢布,“大王,你看!” 齐王一看,赶紧迫不及待的摘下那块绢布,只见那上面赫然印着两个令他触目惊心的字——文姜. 他惊诧了许久,想起多年前,自己交给冉冉的那枚玉佩。难道,真的是她?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齐王兴奋至极,眼角却滑下两行泪来。 “万里,文姜她还活着!寡人一直在找她们,可是遍寻无果之后,寡人每日都做噩梦.梦见冉冉她在怪我,梦见文姜她遭逢不测......” “上天庇佑,终于有了文姜公主的消息,老奴恭喜大王!”万里公公也随着大王喜不自胜。 金华殿内,香炉云烟袅袅,王后撑着脑袋,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想起今日为着那事,竟然连带褚儿去见太傅时都晃了神,好些话都没能听进去,一阵心烦意乱。 忽然听到脚步声,王后一睁眼,看到天香姗姗而来。 天香跪身行礼道:“天香给王后请安!” 王后坐直身子,道“可知今日我叫你来,所为何事?” “不知王后所要说的,可是大王下令全国悬赏,大力寻找失踪多年的小公主一事?” 王后看好的笑道:“你到内廷当了管事之后,消息到也灵通!” “天香只是时刻谨记着,要为王后娘娘分忧解劳,娘娘在意之事,天香自然是百般留心!” 王后站起身来,走到天香的身旁,托她起身。 “不枉我栽培你多年!这么多年来,大王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小公主,可都遍寻无果,渺无音讯。慢慢地,这事在他心里也就越来越淡了。可为何时隔十年,又搞出这么大动作来,我担心事出有因!” “来之前,天香已向大王的近身公公玉品打听过,这事得缘起于冉夫人当年所养的那只思归鸟来?听说这只鸟能千里归途,当初冉夫人有意将它带出宫去,却不知怎么的,昨夜又飞回来了。足下还绑着写有‘文姜’二字的绢布!” 王后听到这儿,脸色变的难看了起来,神色游离,嘴里却反复的嗫嚅着:“难道,她还没死?” “王后娘娘在担心什么?”天香问。 “我担心的是,十年前的隐患已经显现出来了。” “王后说的是当年逃走的凌鸢洛?小公主她们有可能尚存?” “文姜!!!能写出小公主名讳,还有那只思归鸟,怎么可能有这种巧合,是她们必定无疑了!” “那.....那可如何是好,凌鸢洛可是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人,若是被大王找到了她,这刺杀冉夫人的事必定败漏无疑啊!” 王后听到天香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是掩饰不住的害怕,她不高兴道:“慌什么,这不是还没找到呢吗?那只鸟现在何处!” “大王说,它既然能飞回齐王宫传信,就必定能找到小公主的所在处,那只鸟被关在雍和殿,就等乔统领处理完政要,在想办法跟着这只鸟找到小公主!” “呵!荒谬,一大群禁军追这么只鸟转,天下之大,何时才能找到小公主,大王他何时变的这么糊涂了。难道他和季冉冉的孩子就当真重要到这个地步?” “王后,不可大意啊,这只思归鸟既然能在十年后还能飞回王城,当不同于凡鸟啊。” 王后思虑了片刻,觉得天香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不能这样赌着,因为她输不起,好不容易在季冉冉离开之后,大王才把她当成唯一可以依靠的女子。她不能让这些都丢了,这比不曾让她得到过,更加的残忍。 “那就想办法将那只鸟弄过来,为我们所用!无论如何,凌鸢洛,留不得!”王后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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