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微笑道:“程风,你从曲子里听出了什么?”
程风动容道:“此曲恰如一缕温暖的晚风,牵着我沿着时光去倒流,邂逅过去,唤醒尘封的记忆。
父亲粗糙的大手疼爱地牵着我的小手一直向前走,仿佛永远走不到头,母亲含笑轻哼着那首熟悉的歌哄我入眠,但愿一入美梦不回头。
只可惜无忧无虑的童年,已是过眼云烟,斯人已逝,自己转瞬已成年。童年啊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曲端听了程风的这番话,眼中蓄满了泪水,哽咽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对曲子有着不同的感受。
倘若我追忆我的童年,比你要少了很多快乐,更多的是恐惧、不解和怨恨,所以我必须让自己向前看。
坦白地说,你的出现让我在种相公心中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我不得不另觅高枝,转投童相公门下。
都说树倒猢狲散,可哪个猢狲不上树?不上树你向上看都是一个个红屁股,只有爬得越高,你看见的屁股就越少,看你屁股的人就越多。”
程风摇摇头,道:“曲将官,按你这样想,再多的拥有,都填不满欲望的缺口,那样你的烦恼就犹如三千长发,剪不断、理还乱,遮蔽了生活中许多的快乐。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别太委屈了自己。”
曲端双手摩挲着手里的陶埙,含泪道:“我三岁时,父亲便为国捐躯,留下母亲和我。这只陶埙是他留下的遗物,每当吹起它时,我总会想起父亲那张模糊的脸,我好想记起来他长什么样,可我做不到,那时年龄太小了。
我身上流着父亲的血,进入仕途的起点是靠父亲殉职后的荫补,我的功业也是父亲的功业,我的失败也是父亲的失败,所以我必须成功,不能失败。”
说到这,他吸了一口气,猛地抬起头来,紧盯着程风道:“程风,我知道以前咱们之前有些误会,但这次出使西州回鹘,我为正使,你为副使,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俗话说,两人一般心,无钱堪买金,一人一般心,有钱难买针。答应我!咱们同心协力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回去后都能加官进爵,说不定还能挂上条银鱼袋!”
程风见他红红的双眼,嘴上安慰道:“曲将官,出使一事,于公,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于私,在九部时您就是我的上司。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会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只是要劝你一句,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天地也许会更宽广一些。”
曲端点点头,低声道:“恩,程部将的话我受教了,只要有你鼎力相助,我相信咱们肯定能马到功成。
对了,种鱼儿这边还需你多加看管,她的性子我清楚,大大咧咧、胆大包天,千万别给咱们惹祸。明天还要赶路,早点歇息吧。”
程风见他不以为然的神情,心中暗叹:“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求不得的执念将会毁掉你的一生。”
高山之巅,在璀璨星光照耀之下,听着时起时伏的风声,众人很快便沉沉睡去,各自去寻求自己的美梦。
偶尔有人梦中呓语,喃喃的声音很快被凌厉的山风带走,飘散在无尽的荒凉和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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