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父子两人后,赵静和段缱又说了会儿话, 面上就浮现出了几分倦意, 段缱见了, 便止了口,不再闲谈,唤宫女进来伺候她睡下, 自己也回了碧玉阁,洗漱一番后就寝安置, 一夜无梦。
第二天清早, 她被一阵爆竹声吵醒,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接连不断地响着, 仿佛在预示着新一年的蒸蒸气象。
盛清八年的大年初一,就这么来到了。
新年伊始, 需行团拜礼、祭天地。段缱在榻上睡意朦胧地坐了片刻, 就掀被下了地,寒气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冻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她对着手哈了口气,披上斗篷,走到垂花帘处掀起一角,唤了两声采蘩。
采蘩忙高声应了,昨晚她守下半夜, 在临近清晨时忍不住眯了会儿, 就被爆竹声吵醒了, 只是外头爆竹声太响,遮住了里面段缱起身的动静,她一时没有听见,此刻听闻段缱呼唤,赶忙起身相应,快步行至里间,对段缱福身见礼,听候吩咐。
“你去打盆热水来,”段缱先是捂着手吩咐一声,“屋里怎么这般冷,快加些炭火稍稍。”又道,“再去叫采薇那丫头起来,今儿是新年头一天,可少不了她。对了,记得人摆个香案放在院子里,准备好三炷香,等会儿祭天要用。”
采蘩都一一应了,转身利落地办起事来,很快,装满了热水的面盆巾帕就被端了上来,等屋子里被炭火烧得暖融融时,采薇也从偏房赶了来,伺候段缱洗漱换衣。
因着是新年头一天,衣着要喜庆些,段缱就挑了件水红色的流仙裙来穿,外罩一件浅杏色的云锦斗篷,由采蘩梳发、采薇描妆,穿戴齐整之后,她略用了一口香茗,就去了院里,对着香案拜了三拜,又奉上三炷香,便算是完成了祭天地之礼。
接下来就是团拜了,往常在府里,她都是一大早就在各处行走,拜见父母长辈、与段逸互相见礼问候的,如今赵静身在宫中,父兄又在宫外的长公主府,两地分离,这项传统自然不能再延续下去,她就去了菀室阁,先行拜见了赵静。
对于她的拜贺,赵静自然欣喜,笑着受了她一拜,就拉着她在流烟榻边坐下,母女两个好好地说了一会儿子贴心话。
约莫过了有半柱香的时辰,赵娴也来了殿里,拜贺赵静新年之喜。
赵静身为长辈,又监国揽权,万人之上,赵娴来拜不足为奇,只是令段缱注意的是,她今日面色格外红润,眼角眉梢处都透着一股子精神气,像是在为什么事情振奋,连赵静都忍不住问了一声:“永嘉今日气色这般甚好,可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赵娴掩袖一笑:“姑母说笑了,侄女这几个月都待在宫里,半步不出门,哪里来的喜事?不过是新年伊始,精神气比往常足些罢了。”
对于她这明显的借口托辞,赵静一笑置之,没有追问,段缱却是心中一动,想起了昨晚听到的对话,暗道难不成是因为昨晚一事?
信阳侯到底领的什么人,又会做何用处?
她心中思量,面上却笑容依旧,与赵娴和和气气地说着话,不露声色。
就这么过了盏茶时分,巳时将至,外头的爆竹声完全停了,赵瀚也在这时踏入临华殿拜贺了赵静,又对赵娴段缱两人问候见礼。
他执的是平辈礼,赵娴能受,段缱却不能受,虽然按照辈分来说,他们两个是同辈,但赵瀚身为天子,君臣有别,又是阴晴不定的性子,她要是受了,指不定他会在心中记上一笔,给段家又添一个“目无君长”的罪名,因此连忙起身避开,反向他敛衽行了一礼,恭敬参见了他。
赵静也在上首笑道:“陛下敬爱姐妹,难能可贵,但是君臣之礼不可废,不仅缱儿,便是姑姑,也不好受陛下这一礼。”
话是这么说,可她依然稳稳地坐着,没有半点起身的迹象,段缱见了,心中不由暗忖,以往无论关系再怎么恶劣,母亲在明面上对赵瀚总是客气有加的,如何在今日改了态度,给了他这样一个下马威?
赵静的态度,赵瀚自然也看了出来,眼底当即蒙上了一层阴翳,脸上也多了几分阴冷:“姑姑言重了,侄儿先是姑姑的晚辈,才是这大魏的天子,更何况侄儿年幼,不通国事,平日里都多多仰仗了姑姑,于公于私,这礼姑姑都受得。”
赵静雍容一笑,看上去欣慰无比:“陛下能这般作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话音刚落,陈谭就从外间走了进来,先是对在场几人福身行了一礼,而后就立在下方,道朝臣都已经在朱鸟门处候着,等着进宫朝贺,还请殿下吩咐。
“都已经巳时了?”赵静微有讶然,“这么快,本宫还想再和你们多说几句话呢。”
赵娴笑道:“姑姑若真想和我们多聊会儿天,不妨推迟些时辰,让那些官员先去朝贺陛下,本来按着礼制,这新年头一年的进贺之礼也是该陛下来受的。”
赵瀚脸色本就不虞,闻言更是阴沉,新年伊始,各地官员进京朝贺天子是古有惯例,如今官员是来了,朝贺的人却不是他,他自然心中不满。可不满是一回事,把话说出
来又是一回事,挑明此事逼迫赵静,又能得到什么满意的回复?这个蠢女人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她以为这是在帮他吗?
果然,赵静只是望了赵娴一眼,就从容笑道:“永嘉此言可是错了,姑姑见他们,不是为了受他们的朝贺之礼,而是为了和他们商议国事。这年头到了,春耕蚕桑的事也该提上议程了,春汛、春忙,事情可多着呢,没有一丝停歇的余地,陛下年纪尚幼,还不适合理政,姑姑代为监国,忙一点,也是为陛下的将来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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