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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阵,依然没反应。

程自远说:“这可不好玩,缩在床底,时间太久,会肢体缺血、酸痛的。”

这次话出口,回声嗡嗡,好像在一段很长的管道里悠悠回旋。程自远感到诧异。

接着从床底传来同样嗡嗡回旋的女声:“那好,你把我拉出来出来出来……”

程自远伸手,哗,一只灰白枯瘦的手突然打床底的黑暗中冲出,抓紧程自远的手,这手指甲尖长,寒冷如雪,瞬间程自远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拉我出来出来出来……”

这女声低缓,悠长,一点点变得响亮。

程自远想甩脱这手,却不料呼啦,另一只同样的手抓过来,指甲嵌进他的肉,锐痛。

床上床下开始拉锯。

轰,程自远终于气力用尽,翻下床去,那两只冰冷的手于是像两股绳索,把他拖向床底的黑暗。女声四面回荡:“那好那好,你拉不出我,我就来拉你拉你拉你……”

床底的黑暗无比深广,程自远一直被拉拽着,在黑暗中呼呼飞奔。天啊,看样子他坠进了一个隧道,身子失重,漂浮,——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帅哥,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去个地方去个地方……”那个女声在周围嗡嗡响,却始终不见形影。

“去,去哪里?”他问。

“不要问,去了自然知道知道知道……”

“可是,你究竟是谁?我看不见你啊。”程自远问。

那女声发出了空旷悠远的笑:“哈哈哈,想我了吧?我可是天字第一号美人美人美人……”

回声中,那笑声渐渐接近了,有一刻似乎就在身边。

程自远扭动双手,奋力挣扎,嘴里抱怨:“不露真面,再美也不作数,这样鬼鬼祟祟算什么!”

那女声陡然贴近了,擦着程自远的耳朵,变一股股絮叨:“帅哥,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销销魂,稍安勿躁,到时你自会领略我的惊世之美……”

这话音吹动汗毛,钻入毛孔,带给程自远一种酥麻的快感。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带着弹性的黏湿的嘴唇。

不知飞奔了多久,前方投来一丝光亮,渐渐地光亮扩大,显出一座佛寺的轮廓,天空中同时响起叮叮哐哐的钟磬之声和嗡嗡的念经声,风在四周吹荡,树叶沙石哗啦啦飞卷,甩到程自远脸上,一阵阵麻疼。

程自远顿感周遭弥漫一股肃杀之气。

再看那双冰冷的手,牵扯他往佛寺俯冲而下,手的那端光线照去,黑发迎风狂舞,一张似曾相识的苍白僵木的女人脸忽隐忽现——楚素眉!

程自远虽然已经猜出是她,但看到这脸,心里还是打闷鼓:“她究竟是哪一个楚素眉呢?”刚要开口问,这个楚素眉透过额前的黑发,盯住他,目光有几分哀怨迷离。

“看下面,昆明篦子坡金蝉寺,你看明白了!”

她的话解开了他的疑问——这应该是那个哭吟诗句、要抓元凶的楚素眉。

说话间她朝着佛寺纵身跃下,手却依然抓紧他,拉长变形,像一根丝线,把他擒在半空。他就这么风筝般飘浮在寺庙的黑瓦上。

下面煞是热闹。寺庙到处闪闪寒光,细看,一群群武士金盔铁甲,刀枪剑戟,把那里包围了。几个戴斗笠官帽,穿长袍马褂的官员在武士簇拥下,踱到一处大殿外,似乎正争论什么。

一个个子中等、大耳高鼻、面白如粉、鼻子上有条黑纹的官员咳嗽一声,曼声说:“按我大清律,叛乱首逆当处凌迟,我念及与他先祖兄长有过君臣之义,酌情宽悯,枭首示众为妥。”

身旁两位黑脸的官员拱手说:“王爷,这伪帝朱由榔虽为首逆,终究还是先朝帝室后裔,遗老故臣尚多,台湾郑氏尊其为主,拥兵自固,亟待归化,枭首示众未免过于惨烈,有失体面,恐激变乱,不利于台湾归附。”

被称作王爷的官员面露不悦,结巴道:“那,那你们说怎么处置?”

一个黑脸高个官员说:“在下以为赐他自尽,保全尸首,可以仁至义尽。”

另一个黑亮矮个官员说:“金蝉寺的法印和尚已将麻绳、毒药备好,放在关押他们的后山密室,让其自我了断,可显我朝宽厚雍容。”

王爷沉吟半刻,咬牙说:“首逆如此,从逆者必心存侥幸,祸乱不止,不妥不妥。”

“那……这个……”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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