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女二人向来宾致词表示欢迎与感谢后,金夕夕被金老大拖着入座。 “夕夕,你看那个,龙姿凤章,器宇轩昂,是殷雒的楚王世子,你觉得怎么样?”怕她跑掉,金老大一直拽着女儿的衣袖,热情地为她介绍着来宾的身份背景。 “嗯,还行。”金夕夕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远处一个英俊的华服青年察觉到她在看自己,遥遥向她举杯致意。他眼眸深沉如幽潭,唇边带着一抹魅惑浅笑,确实是撩人心弦,可惜她不吃这一款。 听她这语气就知道楚王世子没戏了,金老大目光逡巡,又锁定另一个美男子:“那个那个,衡燕太子,多俊呐,你爹我要是女的,我都想替你嫁啊!” 想象了一下老秃子涂脂抹粉,扮成花枝招展新嫁娘的模样,金夕夕受到了惊吓,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老爹,你想嫁也得人家愿意娶才行啊。”她拍拍胸口摇着头,咳嗽了好几下才顺过气。 她又扭头看了看连老爹也“想嫁”的衡燕太子,的确鬓如刀裁,色若桃花,不过在她看来眉眼太过风流秾艳,骚气外露,不是她的菜。 反倒是燕太子身边的男子,虽然一身布衣,长相隐在阴影下看不清,但身板挺直,散发着一股子禁欲气息,金夕夕不由多看了几眼。 “你别想扯开话题,现在要嫁人的是你,只要你愿意嫁,这世上谁不愿意娶你?”金老大眼珠子一瞪,他宝贝闺女看上的人,对方就是不愿意娶,也必须得娶。 可她不愿意嫁啊! “我不管,今天整个大陆最好的单身未婚男青年都在这里,你就是盲选也要给我选个女婿出来。”金老大下了最后通牒,“你不选,老爹帮你选,到时候嫁谁可就由不得你了!” “老……”看着金老大饱含父爱却严厉的眼神,金夕夕咽下快要脱口而出的“头子”两个字,改口道,“老爹啊,这些人我一个也不喜欢,他们都是为了贪图我们金家的财产来的,你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金老头子不乐意了:“这岚洲大陆谁家比咱们家富有了?照你这么说,你那些姐姐们现在都在水深火热里受煎熬?你的姐夫们对她们不好?” “哼!跟你说不通!老秃子!”找不到反驳的话,金夕夕一噘嘴,生气地背过身去。 金家女儿的生活肯定不会差,但金夕夕想要的和她们不一样。成亲了就要恪守为人妻的本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那样的人生有意思吗?她的姐姐们要么是王妃要么是贵妇,地位尊崇,也免不了面对夫君的其他妃妾,金夕夕见得多了,觉得嫁得再好也不过如此。 金夕夕和亲人们年龄差太大,代沟也大,她的同龄人几乎都得尊称她一声姑姑或者小姨,父母兄姐的担忧她哪里体会得到。 同样他们也理解不了她一个小姑娘,为什么非要像个男人一样出去闯荡,自己赚钱。虽说她花销大爱挥霍,但以金家的财力,就是再养百十个金夕夕也绰绰有余。 金夕夕知道,若是她成了亲,对方肯定也和姐姐们的夫君一样,不会喜欢她四处游荡,抛头露面了。她将一生被困缚在一个男人后宅的狭小天地里,再也得不到身心的自由。 “又不是那庵里的尼姑,你个好好的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挑个好看顺眼的,脾气也好会疼人的,日子过着过着就有感情了,你哥哥姐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金老大苦口婆心地劝她。 她不想再听他念经,霍然站起身,气呼呼地抽出袖子。 “死丫头,你干什么去?我告诉你,今天我可让我的影守全程盯着你呢,你别想跑出金家大门半步。”金老大一拍桌子。 金夕夕回头做了个鬼脸,不过面具下也没人看得见:“我现在去出恭,你也让他们跟着我吗?” 座中有人注意到金幺姑娘中途离席,悄悄跟了出去,想要找机会制造“偶遇”。这样的人不止一两个,金夕夕经验丰富,有人跟着自己,她很快便发现了。 这里是她的家,没人比她更熟悉,她故意带着他们胡乱绕路,那些人跟着跟着便跟丢迷了路。 金家府邸背山面水,花园比东唐的王宫更大,地形复杂,偌大的金府中他们不敢四处乱转,能找到个侍婢便让她领自己回去。 又摆脱一条尾巴,金夕夕提着裙角,从灌木丛后的假山里倒退着出来,看着那人一边挠头一边走远,捂嘴偷笑。退了几步直到园中小径,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身后忽然有人低低一呼,金夕夕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倒,撞进了一个男人的怀抱。 和其他人的熏香味不同,这个人身上有一种青草一般的清新味道,瞬间将她包裹起来。她后背一僵,不知怎么的,没看到人,却突然心如小鹿乱撞。 后面那人轻轻抽气,见她傻了一样不动,也不好意思伸手推开她,只好无奈地提醒道:“这位小姐,你踩到我的脚了。” 金夕夕一张脸刷的一下绯红,噌地跳开,慌忙转过身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没看见,踩疼你了吗?我……” 她抬起头,恰好与一双清冽如雪水的眸子对上,他也从她夸张的衣饰上认出她是今日寿星金夕夕,双方都不由怔了一下。 金夕夕在女子中身量算高的,眼前男子身姿颀长挺拔,更要高出她许多,她还不到对方下巴。 他正是方才坐在燕太子身边那人,一身藏蓝布衣虽然是簇新的,在今日一群人的锦衣华服、金冠玉带中也寒素得太过显眼了。不过即便如此,他通身的高华气派并不会输于任何贵公子,况且,他生得也十分清隽秀雅,气质清润如水,一点也不比燕太子差。 “没事,小姐不用自责,想来你也是无心的。”青年微微一笑,纤长浓密的睫毛比女孩子都好看,眉眼弯成新月,宛如一缕春风拂过吹暖了雪水。他的声音也很好听,略有些低沉,让人想起松间的月,穿林的风。 金夕夕心里先是起了一阵涟漪,紧接着警铃大作。今日能来这里的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人物,看他也不像仆从侍卫一类人,怎么会穿得如此寒碜?只怕又是套路,刻意扮出个与众不同好吸引她的注意吧? 想到这里,她刚对他生出的些许好感顷刻间便烟消云散了。 “你是什么人?这里离宴客的花园可不近,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的?”她冷然质问。 金夕夕语气突然急速转冷,对方不明所以,对她的态度变化感到奇怪。 大概是被她当成了尾随而来的登徒浪子? 他往后挪了几步,离她更远一些,向她拱手一揖,解释道:“在下衡燕盛云奕,只是席间颇感气闷,出来散散心,无意中走到此处,并非有心唐突小姐。” 盛云奕此来东唐是为陪同太子,最好能衬托他一下,因而一直将自己往低调朴素里捯饬。哪知道他这样反而更加显眼,以至于被金夕夕误以为故作心机,引她瞩目。 之前看她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贴上金箔,他本以为金夕夕是个庸俗不堪,骄横跋扈的女子,但她踩到人会主动道歉,似乎也不太讨厌。 金夕夕哂笑道:“你是有意还是无心,本姑娘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呢,你这样的手段我见得可太多了,要想做金家的女婿,嘻嘻,下辈子吧。” 方才对她有些改观,立刻便莫名其妙被羞辱,盛云奕吃了一惊,随即双眉蹙起。他好端端走在路上,是她自己突然撞到他身上来,反而被她倒打一耙。 盛家怎么也是衡燕三大世家之一,虽然近些年相比另两家已经有些没落,也不代表他可以容忍随意被人出言侮辱。 “姑娘怕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以为世上人人都稀罕你们家的钱吗?”看看四下无人,不会有别人听到传出去让金夕夕太过丢脸,盛云奕又低声道,“除开金家女的身份,你有哪一点值得别人喜欢?像你这种除了有钱一无是处的女人,不要说娶你,就是白送给我,我也不会要。” 他鲜少对人如此刻薄,尤其是女孩子。但外界对金夕夕风评一直不太友好,或多或少让他对她印象不佳。离开衡燕之前家里人又闹出点事,盛云奕心烦意乱,她这次是正好撞枪口上了。不过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太子对金夕夕势在必得,现在他却图一时痛快得罪了她,只怕会连累太子。 “你!”金夕夕气得笑了起来,“呵呵,好一个视钱财如粪土啊!真清高,那请问阁下今天到我金家是做什么来了?” “总之我不是为你而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盛云奕不想再跟她多费唇舌,以免闹得更难堪,丢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这世上嫉妒她,讨厌她的人千千万万,但她活到十八岁,这辈子还没人敢当面对她说这种话。 金夕夕双眼冒火,气得头昏脑涨,握紧了拳头。 好吧,这个叫盛云奕的男人,成功地引起了她的注意。要知道,能让她记住名字的陌生人可是很少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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