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葳独自走着,清醒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有多粗心大意,更多的是傻。 居然这么跟文烨相处了半天,她佩服自己的缺根筋,再怎么着,她都不该跟文烨有过多牵扯的。 一路走回客舍,她先是贴门听了听,里面有徐氏的啜泣,她深吸一口气敲门。 “不见。”是白益的声音,冷硬如石,夹带着怒气。 白葳咽了口唾沫,心虚道:“是我,阿翁,阿母。” 里面静了一瞬,沉重的脚步声接近门口,“呼”的一下带着风,门打开了。 白益面色铁青的看着她,双眸一片冷意,没有丝毫怒意,放在门上的手在微微发抖。 白葳知道他是被气的,她能理解,若做她为人父母,女儿如此,砍她的心都有了。 “阿葳……”徐氏失望的看着她,哽咽道,“先进来。” 白葳垂着脑袋进去,听到门关上,立刻跪下先声认错:“阿翁,女儿错了。” 白益声音冷淡:“既然有本事再跑,又何必回来?” 白葳咬着嘴唇,泪水渐渐涌出:“阿翁阿母一心为了女儿,女儿怎能一走了之?虽有糊涂,但迷途知返。女儿不求二老原谅,阿翁就是打我,我也不会反抗。” “打你?”白益冷笑,“我哪敢打你,我得求着你才对。” 这是真生气了,气到一定程度,反而如水面一样平静。 白葳泣道:“是女儿错了,女儿不敢狡辩,阿翁、阿母别气坏了身子。” “你还会想着我们?你是巴不得早点气死我们!”这等厉害的话白益从霍家把她接回时也未说过,此刻句句如刀,“我何德何能,竟会生出你这种女儿!全无仁孝廉耻!”说到最后,猛地拍向桌子。 白葳吓得缩肩膀,嗫嚅着重复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徐氏看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既想说就此罢了,又觉她再次不声不响走了,实在叫他们痛心失望。 想到出去如厕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了女儿,徐氏心痛难忍:“阿葳,我们养你这么大,你可为我们想过?” 母亲的质问最为厉害,可曾为他们想过? 白葳心里瑟缩,她正是为他们想,才回来了,替他们真正的女儿承受这一切。 “阿翁阿母,”白葳抬头看向他们,泪水滑了下来,她不抱希望的问,“若女儿实在不愿嫁霍嫖姚,阿翁会如何?” “你!”白益无可救药的看着她,终于问:“我问你,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竟让你不顾一切的出走?” 这个问题,困扰他两年,他实在想不通,他的女儿为何会离经叛道,与人私奔。 再见女儿,她变得如此消瘦,他有太多的话忍着没问,就是想训斥她,也担心触及她的痛处,只让妻子作陪,谁知她竟再一次出走! 白益双目发红,既因悲痛,也因愤怒,更多的是无力。这两年夜里不得安睡时,他也曾想过,若听一听女儿的意见,取消与霍家的婚事,也就不会如此了。 如今骑虎难下,满城风雨,他又该如何?又能如何! 白葳摇头,她哪里知道那人多好,她也很疑惑。 “良人、阿葳……”徐氏喃喃唤着,也无能为力。 白葳明白,霍青棠先是冥婚,再是非她不可,大胤无数人的注目下,仁义道德,她唯有嫁过去,方是交代。 父母可以为了她舍去脸面,但她实在无法让这对为女儿操劳半生的夫妻,因她失了颜面,被天下人非议。 虽然他们并不是她的生身父母,但从今往后,是她最亲的人。 “阿翁阿母,我愿意与霍青棠成婚,绝无欺骗,”白葳终于道,“请,尽快吧!” 下了决心后,白葳异常平静,甚至有了心思观赏客舍的风景摆设,偶尔也在门内看看街上的人来人往。 白益不信她,但也不再多问,态度冷淡,只让徐氏寸步不离的看着她。 徐氏心软,却也不再偏袒她,看着望着窗外发呆的女儿,觉得这个才是熟悉的女儿,安静、眉间有丝忧愁,似有无数思虑。 可又觉得她活泼开朗也好,每天都喜笑颜开的。 “阿葳。”徐氏轻唤。 白葳回神,对她一笑:“阿母何事?” “你……”她踌躇着,看女儿宁静致远的神色,又摇头,“你在想什么?” “女儿想起了霍家六女公子,她很是可爱。”白葳道。 徐氏惊讶:“你这几日都在想霍家的事?” 白葳点头,轻笑道:“我在霍家那几日,他们都待我很好,之前是我固执了。” “真的?”徐氏很吃惊,女儿就这么想通了? 白葳是妥协了,唯一后悔的就是,早知道还是要嫁给霍青棠,一开始就不该跟他提和离,这下他知道了她的心思,婚后会怎么对她真是不好说。 隐隐担忧。 她叹了口气,她想的是,嫁过去后,如果霍青棠对她不好,她受了委屈,就有合理的理由与他和离,就如同现在霍青棠是受了委屈的,所以她不得不嫁。 至于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那些不可描述之事……霍青棠那么英俊,她也不算吃亏。 白葳努力安慰自己。 霍家将行礼的日子订在了月底,不会大办,只是在霍家祖堂里行礼,敬告列祖列宗便可,白葳就成了霍家人。 白益厚着脸皮向郑昇提原先官职的事,郑昇倒是很高兴,欣然同意,又道:“小女思念令嫒多时,今日让她二人见一见,叙叙旧可好?” 白益想到女儿沉默寡言的,便同意。 两个发小相见,郑泠很开心,白葳则有些尴尬,还好脑中随着郑泠提起幼年时的事,也跟着浮现了许多画面。 原主话很少,造成这个原因,有与郑泠长期通信的缘故,她更愿意把心事写在信里,寄给千里之外的闺友看,也不说出来,长年累月,她变得不善言辞,虽然笔下生花。 不过,她也未将自己爱上别人的事,告诉朋友。 “两年没与你通信,我好不习惯,”郑泠目露伤感,又扬起笑容,“幸好你回来了。” 郑泠生的可爱,一双大杏眼眨巴眨巴,给白葳以“长大了的霍思卿”的感觉,轻灵聪慧。 “如今我也在京城了,以后可以多见面。”白葳道。 郑泠道:“好啊,你得好好补偿我这一年零九个月的伤心。” 白葳失笑:“好好,到时候邀你来霍家。” “瞧你,这么迫不及待了?”郑泠笑话她。 “才没,”白葳心里苦闷,面上娇羞,“你可见过霍嫖姚?” 郑泠点头:“见过,你不是也见过吗?怎么了?” 前几天还听阿翁说,霍嫖姚到客舍里与白葳见了一面,但白葳想与霍青棠和离的事,除了当事两家,就只有郑昇知道,郑泠不知。 “是见过,但我与他了解不深,所以想问问你。”白葳道。 郑泠很快就回答了,几乎没有思考:“霍嫖姚骁勇善战,治军严谨,又洁身自好,不贪杯不好色,对你用情至深,宁孤寡,不续弦。” “阿葳,霍嫖姚待你真是令人羡慕。” “……” 霍青棠的口碑这么好! 郑泠奇怪的看着她:“就连阿翁都说,如霍嫖姚这般人,实在难得,你在担心什么?” 白葳:“……我觉得惭愧,我配不上他。” 郑泠睁大眼睛,想了会儿道:“霍嫖姚这么出众,思慕他的人不少,嫉妒你的人也多,有些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白葳知道,长安城里有很多人倾慕她的“夫君”,霍嫖姚与人相看她也知道,正是因此,她才觉得与他和离,是能成的。 谁知,与他交锋,一溃千里。 可她不信,世上有这么深情的男人,还完全不计较她空白的那两年。 郑泠回到家,郑昇就问了她白葳的事,她疑惑的一一作答。 “阿葳比以前明朗了一些,但仍是思虑过重。” 以前总伤春悲秋,现在想的有些多。 “阿翁问这作何?” 郑昇道:“只是关心。” 随后他带着女儿的答案进了宫,昨日陛下忽然问他白葳如何,他只得让女儿去与白葳见面。 将女儿说的一一禀告,郑昇心里有些没底,陛下这几年得了一个宠臣邓崇,很是喜爱,曾开玩笑的说,要讲邓崇的妹妹嫁给霍青棠。 虽然后来没了下文,不见得是歇了心思,可能是见霍青棠对白葳一往情深,眼里入不得他人,所以迟迟没有再提起。 “我倒真想见见她,”成熙帝似笑非笑,“什么样的女子,竟让朕的将军念念不忘。当年冥婚,我就很吃惊。” 郑昇答道:“譬如臣妻之于臣,纵然亡故多年,依然无法忘怀。” 成熙帝睨他一眼,他与白益故交,自然为白益说话,但霍青棠是他看好的武将,一个经历离奇的女子,实在配不上他。 “只要她忠于霍嫖姚,朕便不会说什么。”成熙帝道,若是她让大胤的将军失了脸面,定不放过。 郑昇惊,只希望白葳是个安分的性子。 转眼六月底,两家约好的日子。 黄昏时刻,白葳再次见到了霍青棠,眉目冷峻,松玉之姿,好生俊美。 他也是端庄的衣着,与她一样,两人跪拜双方父母,到霍家祖堂祭拜,简单严肃。 今晚他们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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