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纪念礼举办的地方是真的偏僻,从中巴车停下的地方到真正的下脚处还离大概有十公里远,不少孩子怨声连载,一会喊累一会喊疼的。 倒也不能完全归咎于他们娇气,实在是这路真的就是山乡土路,坑坑洼洼石子堆叠。鞋底厚实的还没多累,薄一点的或者作死穿点带跟的,那叫一个走路颠簸。 红姨在前头安抚着,但又有点推卸的意思,和笑道:“慢慢走,我们不急。早跟你们说了要穿舒服点的运动鞋,因为我们要走很多山路。就算不穿,有没有带上啊?有带上的赶紧先换了。” 玉洁和金科走在最后,悠哉悠哉的,两人特别听话地换上适合走颠簸路的鞋子,鞋底厚软舒适,差不多跟走平地似的。 她拿起笨重单反边走边四处拍山水景色,单用眼睛看的时候,视线划过之处都能在脑海里汇聚成一张角度奇妙的唯美风景,但是一锁定到黑框里时,总有几分别扭。 玉洁时不时翻看相机照片,删除键嗒嗒一个劲按,恼气道:“啊,好些年没碰单反了,怎么玩都玩不顺。” 金科伸过脑袋看了几张,奇怪道:“你怎么都只拍风景啊?姐,给我也来几张呗,帅气点的。” “哟~”玉洁揶揄着取笑:“爱美了啊~行,找到好地方就给你拍点自然不做作的美照,顺便拿你来当我小说的重要角色原型。” 金科一下子就升起不少兴趣,追问道:“姐,你那小说都写多少字啦?到底发在哪嘛~快告诉我,不然我就烦死你!” 玉洁左躲右闪,本来想含糊过去,奈何这小孩这次非要缠出个结果来,只好如实招去:“在晋江文学城啦!嗯……写了快四十万字了,啊~不容易,真的不容易我跟你说!” “那有多少人看啊?” “……”打击一发入魂,这问题当场就戳到了玉洁的伤心处,本来脑子里还在构思下一帧画面,霎时间化作烟消云散,整个人沉入阴沉的低迷里,森森道:“八十四个收藏……” 噗呲跳出,金科忙捂过嘴想跑一边好好笑下,奈何还是落入了魔掌里,好好被揍了几个暴栗。 “嘤,你文冷也不能怪我啊……” “那你也不要偷笑!我的心已经这么千疮百孔了你也不怕再笑裂它!” 一路打打闹闹很快消磨时间,玉洁一行人终于来到纪念礼的目的地,望善村。 面前伫立着一座破旧简陋的牌坊,望善村三个字已经被岁月风雨洗礼得斑驳苍夷,勉强留下一点残留的刻痕。 大家伙对此惊奇此起彼伏,摸着拍着,这一座古老牌坊令他们仿佛穿梭过历史长河,回到了农耕时代。 红姨很耐心的一边等大家伙轮番留念,一边等待接应的村干部。等了大概有半小时的样子,她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身影。 “哎哟,你们终于来了啊!”那身影靠近就操起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是位两鬓斑白,苍颜黝黑的老人。他的背有些佝偻,手指干瘦微屈,夹着不过燃到一半的卷烟。 “可让你们等好几天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哦。”红姨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拿出几包好牌子的香烟,递出不久就径直落入老人手里。 玉洁极快扫了眼他,有些惊叹。 “可不是,我跟你说%%#*&……”老人说到后面语速越来越快,除了红姨没一个人听明白,本想来凑凑热乎的几个人马上转开身子。 反正大概意思大家都是听红姨说话时才懂了些,来人是村干部里的村会计,过来带大家先去休息的地方。 玉洁紧跟在带路的红姨两人身后,一边打听这村子,一边让金科喇叭喊人跟上。 在勉强的语音翻译里,她总算知道了自己来了个什么样的地方。几近与世隔绝的村子,唯一与外界相接的通道就是来时中巴车停靠的地方。 而那也并非是固定停靠地,还得是约了信才有车来。 老人脚步熟稔地踏在高低不一的青石板路上,嫩绿的青苔蔓延在边角缝中,点缀着雨后湿意。 玉洁学着他的步伐避开行走颠簸,这才有空去看路径的户户大门。 有些门破旧老残,从遗漏中看到的是废弃痕迹,空无人物。而有一些门就是半新不旧,紧紧关闭,门前一角放置好几只装满东西的麻袋,居住气息停驻。 但这有一些,不过是几处罢了。 玉洁粗略估计下,大概十户顶多留下一户。问了村会计,原来是都搬到后面去了。这下她倒没忍住好奇,怎么越住越往后? 村会计呵呵一笑,说是这里就在山脚下,下雨天就常有泥石往下砸,为了安全村里就协议搬到后边,这样就不会再夜夜担心哪天被泥石流掩埋,能睡个安稳觉。 玉洁点点头,再跟着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后,一道瘦弱的身影缓缓迎面走来,扛着一把大锄头。因为背光,面容掩在暗色里,她只先看到了极短的头发和粗旷的外八步。 村会计在最前头,率先打了声招呼:“崇可妹。” 等走近了,玉洁才看到这是个女孩,黝黑脸上尽是曝晒的脱皮,骨相凶恶,看上去非常不好惹。然而事实也的确是不好惹。 那女孩迎头就一句尖利的讥讽:“我叫单可,跟你们姓崇的一点关系都没,少套近乎!”她把肩上锄头往地上一竖,坚硬的铁块撞击坚硬的青石板,发出令人颤心的砸打声。 气氛顿时陷入无比尴尬中,红姨僵着笑脸,把招呼的心思往肚子里压了压,回头看下队伍,大家伙还在后面拍照留念。 金科识趣地关掉喇叭启动键,先停下催人的行动。 玉洁倒是好奇起来,特意看向村会计。预想中的难看并没有在他脸上出现,反而是更加温和的笑容,比起和外人生硬的普通话,他切回了备显亲切的乡话。 她略有失望,完全听不懂了。 不过彪悍的女孩不跟他热乎,照旧用普通话骂人:“别跟我说什么纪念礼,烂人搞出的烂玩意,我去了就糟蹋我!” 被骂上头的村会计立马拉长脸,烟头往下一扔,脚重重踩碾。 玉洁没在意这个,反而很好奇这女孩的口音,不说很标准,但是不带一点这里口音的普通话,就非常格格不入了。 她打量了下女孩,洗到脱色的衣服,破洞开边的老款布鞋。再往脸上看去,却正对上一双犹如看可怜虫一般盛满怜悯的眼睛。 “你们真好,蚂蝗又能回田了。” 村会计突然暴怒,五六十岁扯着老烟嗓子叽里呱啦,哪怕气呛了也要继续大吼大骂。玉洁被他吵得全忘了对那句话的好奇,青筋一个劲蹦哒。 红姨赶紧帮他顺气,替小姑娘说尽好话。 可惜女孩一点都不领情,留下一眼可笑后转向右边小路里,背脊挺得非常直,带着一股正气消失在尽头。 “姐,她是在说我们会遇到吸血鬼吗?”金科悄悄凑近她,说了这么一句。 玉洁转头,点了一下他额头,反问道:“你说呢?” 金科晃着身子,目光落在还气到脸红脖子粗的村会计身上,纯真的面容透露出丁点小孩子气的疑怪。 那一段小插曲还是引起些许涟漪,有人在后头被村会计的暴怒给惊到,在红姨彻底平复后,才敢来打听下原由。 村会计唉声叹气,颇有怒其不争的无奈,说出女孩的身份,是崇音的女儿。 惊讶声马上此起彼伏,纷纷追问,你一句我一句,实在闹腾。不过老人家可能耐性好点,见都抓着女孩没教养这点不放,于是娓娓道出。 玉洁没耐心听,拉上金科率先往前走,路就剩下一点了,通往何处心里也有了数。 走出那一段老旧村庄后,玉洁第一眼就看到那半山上的一座座瓦房。她皱了下眉头,有些奇怪地说:“不是说怕泥石流么,怎么这又建到山腰上?难不成那不下雨?” 金科呃了一会,没想出个能套的原因来,于是顺着道:“大概是局部无雨吧。” “呸,这你都能扯出来。”玉洁笑着踢了他一脚,回头看后面人也跟上来了,便继续往前走。 因为看见了目的地,大家伙的脚程也突然加快起来,冲着还有一段距离的休息地方嚷嚷,好笑的是等在山脚的人还陪着一起吆喝起来,跟对唱山歌似的。 去到之后,望善村的村长就在那等着,笑眯眯接过村会计的活,正式招呼起来。比起村会计的乡普,村长的普通话总算能让大家都听明白,而他将亲自把人送到准备好的休息房子处。 这次来的人数大概在二十个左右。 女性居多,跟来的男人不是其中伴侣就是带出来玩的孩子。所以分休息地的时候,红姨尽量三、五人分一座小瓦房,只是轮到她和玉洁、金科的时候,休息地没了。 红姨本想说再借一间房,让金科去和哪个男孩子挤挤,谁知道村长很热情,直接领她到一座离大家挺远的偏僻一处小瓦房。 然后在三人的目瞪口呆里,直接一榔头砸了上面生了点锈的老锁头,再笑出一口烟牙,说:“你们住这吧,放心,看着是有些灰,但吹吹就没了,等会我就去叫人帮你们打扫干净,顺便再送点棉被过来。”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在互相推搡下,红姨作为长辈不得不干笑着问道:“这是人家的房子,不知会声就这么直接进来住,这、这不太好吧。” 村长一摆手,脱下一只鞋子往那干净的墙上使劲磨搓,鞋底上的肮脏尽数蹭到上面,无所谓道:“她们又不住,空着多浪费!再说了,她们又不知道,你们别怕,尽管住。” 蹭干净后,他扔到地上穿好,打断红姨的欲言,挠着头往外跨步,一走了之。 他就这么干脆果断,一点反驳都不留给人,让三人愣是站在院里反复沉思,到底该怎么去进行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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