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沌沌中，姬玄听得有人叫她。 “长羲上仙？” 原来是文清道人，他揽着胡子，笑眯眯地从烟雾中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姬玄奇怪地问道。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文清道人反问她。 姬玄一时语塞。她只懵懵懂懂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却并不知这里是何处。 “可是这里是我的地方，你不能在此处。”她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文清道人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长羲上仙宽容博爱，您的地方大家自然也是可以来的。” “文清上仙说得极是。”一个清柔的女声应和道。姬玄定睛看去，那烟雾之中又走出一个容貌娇美无比的娉婷少女，却是婳瑶仙子。 “长羲上仙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在这儿，不让我们来您的地方呢？” 姬玄心下恍若一片明亮，又好似昏昏沉沉。是啊，自己有什么在意的东西在这儿呢？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在这儿呢？ 长羲上仙是无所求的。她不争，不疑，不怒，不悲。这样的她，有什么东西不可以赠与别人的？有什么地方不可以和别人共享的？ 烟雾重重，是这天庭的仙雾，楼宇朦胧，是这九霄的宫阙。人影飘渺，是各路仙家云集于此，谈笑晏晏。 而长羲上仙这时候应该笑着，听着，仿佛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又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关。 因为对于姬玄来说，这里早已没有她在意的东西了。 烟消雾散，云卷天光，一棵枝伸叶展的巨树出现在她面前，巨树生长在一小块独立的陆地上，远远看去像一小座倒立的山峰。 而树下站着一个银袍的男子，远远地回过头来。 “长羲上仙。”他轻轻颔首致意。玄墨一般的眸子看着她，让姬玄心中不知怎的，升起一份宽慰。 陆地变近了，姬玄走了上去。巨树的枝叶轻轻摇动，像是在欢迎她的到来。 “这树只和你亲近。”男子抚了抚树干，朝她笑了笑。 姬玄注意到他腰侧的佩剑，剑柄上刻着一个“姜”字。 她下意识地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话。一个名字跳入她的脑海。 “姜晏。” “嗯？”男子微微低头，眼睛凝视着她。这下姬玄也微笑了起来。 此刻近距离看去，那漆黑的眸子里竟也含着星辰。男子的眸子看着她，就仿佛星辰在朝她闪烁。 “大概是你不爱笑的原因。”姬玄也摸摸树干。这树是他亲自种下的，怎么会不亲近他。 “我不爱笑么？”姜晏眼含着笑意。“大概是因为天庭上有趣的事情太少吧。你为什么这么爱笑呢？” 姬玄沉吟了一下，“大概是因为天庭有趣的事情太少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姜晏忽地问道：“既然天庭无趣，你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呢？” 姬玄一时答不上来，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大概是因为我应该在这里吧。” “应该......是因为在意吗？”姜晏轻轻摘下一片叶子，“你在意的东西......不在天庭吧？” 姬玄有些怔仲复又苦笑，低头看去，云雾缭绕遮住了下界的模样。 长羲上仙是无欲无求的，可若真的如此，她又为什么成仙，为什么千万年都在一个地方守着不往前走？ 她也是人，没有亘古不变的人与事，只有宁愿付出永生永世的执着。 “天庭上......真的没有你在意的东西吗？”轻微的声音仿如耳语，姬玄转头看去，天光轮转，她没能看到男子最后的模样。 忽然雷声大作，地动山摇。巍峨的天宫摇摇欲坠，绚烂的霞光早已消失，只有乌云滚滚，遮天蔽日。 之前还谈笑风生的众仙此时都聚集于她的面前，怒视着她。 “长羲上仙，我们与你素无仇怨，你为何要做出这等事情？” “将法阵撤回，我等禀报天帝，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请上仙三思！” 姬玄环顾四周，均是这样义正言辞的神仙，他们或神情愤慨，或阴郁怨恨，或茫然疑惑......只有一个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像几千年来这样望着她，从未变过。 她看着那双眼眸，那双眼睛里不是没有疑惑和无奈，但更多的是信任，和一种她也看不懂的情绪。 “姜晏。”她忽然开口。 “你怨我吗？” 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他们的身上。那双眼眸的主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摇了摇头，然后坚定地注视着姬玄。 “你不会做错事。” 众仙几欲喷火，有的神仙甚至忍不住想要上前，又顾忌着男子，只能在原地干瞪眼。 姬玄收回了眼神，看着众仙说：“今天我封印天庭，是因为尔等倒行逆施。尔等一日不回归正途，封印一日不去。如有不服怨恨者，日后若有再见之日，做过一场便是。” 若有再见之日......姬玄的神智越来越清明，她环顾四周，最终定格在姜晏的脸上。 归来的的就是姬玄，而不是那个无欲无求的长羲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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