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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夫人的话字字珠玑命中要害,每一个字都犹如利剑隔空戳向林默挺直的脊梁骨。    林默虽早已略有所感,但臆想千百回远不及现实来得震撼。她对这个结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若是亲生骨肉莫夫人平日里又何至于此。    莫夫人长久以来的厚此薄彼、莫长风那句没头没尾的歉意以及莫景辰那份超出了兄妹之情的悉心呵护,原来都可以用这一个理由去解释的。    只可惜云开见月终是短暂。林默心结才解,疑云又至。    莫君轻既非亲生,那她又是谁?莫夫人就是养只捡来的阿猫阿狗都比待她要好,可又为何会给她一个二小姐的虚名将其养在将军府里供着?    林默散落在外的思绪尚未理清,就听见里面的人再道。    “她不过是那个人的替代品,”莫夫人声色俱厉的强调道:“你相中谁不好,偏就看上了她!苏家那小姐不好吗?人家待你一片真心可你呢!”    见自己深藏已久的心思被一语道破,莫景辰脸上羞愧难当。心里却暗嘲真心又有何用,他待莫君轻何尝不是一片真心。他从小就喜欢上了一个明知不是自己妹妹的人,却碍于那份虚假的兄妹之名不得不拼死抑制住自己一颗为她癫狂的痴心。    因为他知道他们是兄妹,却又不是兄妹。    良久,莫景辰突然冷笑道:“娘亲既也知道她是那人的替代,为何不让她享了她应享的荣华好断了儿子多年的痴妄,却又擅自将锦容替了她?”    莫夫人被他气得面如金纸,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自己宝贝了多年的儿子如今竟为了那浪蹄子与她针锋相对,气急道:“别忘了锦容才是你亲妹妹!把她指给燕王也是圣上的意思,岂是你我能干预得了的!”    自欺欺人的话莫景辰这些年来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对自己说过的也不少,如今已不想再听。只见他心如死灰的冷哼了一声,才淡淡的说道:“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娘亲想必比我更清楚吧?”    闻言,莫夫人神色几变,就连脸上鲜艳的脂粉都难以掩住那道仓促的煞白。她虽知自己的儿子天资聪颖,却不想他竟连这层不为人知也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都猜到了。莫夫人恐他再妄语,当即一句住口将其呵斥住了。    母子俩头一回挖心掏肺的争了个面红耳赤,竟是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在彼此心尖最柔软处捅了一把隐忍了多年的钝刀子。    屋子里许久不见有声响,林默便也不敢在外探听。生怕里面的人突然将门一敞,届时她还不知道要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把这个谎圆得清新脱俗一些——老实说,林默并不想面对那样的修罗场。    出门打酱油这种早就被用到烂了的幌子在这个时代显然是行不通的。    林默快步疾行,一路把方才听来的那些话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    照他们的说法莫君轻既是个替代品,那又会是谁的替代品?皇帝金口玉言怎又成了皇后娘娘的意思?而莫君轻该享的富贵荣华又是什么,这世间还有什么比镇远将军府的二小姐还要富贵的荣华吗?    再者,京城中不缺适婚的千金,可又为何偏偏将一个体弱多病的莫君轻指给了那位燕王……    林默一想到这个问题,才发现自己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她既做不到以牺牲他人的性命为代价换取自由,原先抱着那丝抗旨不遵的幻想也在知晓莫景辰的心意后彻底的灰飞烟灭。    即便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兄妹的名分是虚的,可倘若她真跟莫景辰走了。旁人只会道这两个恬不知耻的东西乱了人伦,这放到二十一世纪是要被送到德国骨科去接受强制治疗的。    如此,她更是不得不嫁了。如果一切都是命,至少对大家而言这是最好的结果。    林默魂不守舍的回了暖阁,妙珠见她手上还揣着那个沉甸甸的钱袋便顺手接了过来。谁知这一接,竟隔着钱袋都能摸到被她捂热的银两。妙珠再往她手心一探,见都汗湿了。方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手心里全是汗。”    妙珠随即掏出绢帕给她擦着手心,一边笑道:“都说这姑娘家是水做的人儿,奴婢见了小姐才知此言非虚。”    林默无心听她那些好听的奉承话,想起了回来时不见桌上放着汤药,便问了一句:“今日怎不见人来送药?”    妙珠答道:“回小姐的话,人早就来过了。”    “哦?”一声酥柔的嗓音在林默唇齿间千回百转。以她往日的经验,即便送药的人不是袁秀也要多交代几句,更何况是她不在暖阁里。妙珠自然稳妥,可跟着一个不得宠的二小姐也不见得能从莫夫人差来的人那里讨到什么便宜。    林默一直想不明白,她跟莫景辰前脚回了将军府,莫夫人后脚就跑去莫景辰住处兴师问罪。这其中怕是有人通风报信,不然又怎会这么巧就撞到了一块。就是拿母子间的心电感应来解释这件事也是行不通的,哪有这么邪门的事。    可就是这么无巧不成书的细枝末节,却让林默不由得对这送药之人起了疑。    主仆间多年养成的默契让妙珠一听便知她心中所想,便答道:“说来也巧,今日来送药的是袁秀姑姑的表侄女。”    妙珠想了想,方又补了一句:“她来送药时只问了一句小姐在不在就回去复命了,倒比往日那些人好应付多了。”    闻言,林默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人使了狠劲抽了一下魂。她忽然想起先前在门口遇上的那个古里古怪的婢女,心中隐约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当即追问到:“那人是何长相?”    妙珠一时间也被她问到了,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只答道:“年纪看上去比起小姐来尚小了些,人倒是生得一脸机灵相。”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接着道:“那日在暖阁里小姐应是见过的,她就跟在人群后面,只是不怎么显眼罢了。”    林默努力回忆起她刚穿越过来的那一天,只记得那时候脑子糊得跟团浆糊一样连转都转不开,哪还记得谁跟谁。印象最深刻的也只剩下盛气凌人的莫夫人跟狗仗人势的袁秀了,其他人在她眼里就跟新手村那些统一着装的npc一样毫无辨识度。    “想不起来了。”林默蹙眉,生平第一次恨死了自己那堪比断片的烂记性。    妙珠是个妥帖人,这厢替她拭干了手心还不忘斟一盏热茶给她暖手。在一旁安慰道:“小姐切勿心烦气躁,改日若见了那碧彤奴婢再将她指给您看便是了。”    碧彤是吗……    林默反复琢磨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却早已在心里给那个素未谋面的碧彤扣上了一个通风报信的罪名,将其列入了自己的黑名单里。    时光稍纵即逝,转眼三日之约如期而至。还不待莫景辰对她诉出自己的满腹衷肠,林默便用一副铁石心肠彻底寒了他那一片痴心。    回想起莫景辰那张哀莫大于心死的脸,林默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样。虽说她感念莫景辰为她做过的一切,但这一切都不合规矩,她也受之不起。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那个莫君轻。    命途多舛的林默向来擅长自我排解,选择性的没心没肺会让她少一些罪恶感。虽说莫家对莫君轻没有生身之恩,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却是抵不掉的。左右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林默就当是暂带她行孝道了。    待林默稍稍平复了自己那颗负罪满满的心从外面回来,就见一个脸生的婢女正站在暖阁里像是在等她回来。而那婢女见是新主子回来就先一步行起了跪拜大礼,林默愣是连那婢女的正脸都没瞧着她就跪下去了。    妙珠满脸写满了为难二字,见是林默回来了,赶忙上前去迎扶。    林默见她脸色不大对劲,便问了一句:“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妙珠回道:“夫人体惜小姐待嫁,特从身边遣了个得力的丫鬟来伺候小姐,当做一同陪嫁过去的丫鬟。”    林默一秒会意,这莫夫人难得的菩萨心肠怕也只是派人来监视她的幌子罢了。她往地上低俯着的头顶看了一眼,却隐约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像是在哪里见过。    林默盯着她那头柔亮的小髻,唤了一声:“你,抬起头来。”    待那张脸缓缓抬起,那副任由林默怎么想也想不起来的面庞映入眼帘,生得果如妙珠说的那般机灵。    来人礼数周全地行过礼,嘴上还不忘得体的回道:“奴婢碧彤,奉命前来伺候二小姐日后的起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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