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翎发现要堵住林默那些千奇百怪的好奇心,只需这一句话就够了。 只怪燕王太过狡猾,他似是回答了却又不肯把话说清楚。但无论是昨夜爬床之事也好还是咬了他一口也好,在林默听来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林默在羞愧难当之余,还不忘在心里感谢这位燕王殿下的不杀之恩。 一张美人脸就是红成了一纸薄的猴屁股那也是极其赏心悦目的事。魏翎别过头在林默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扬起了嘴角,心情愉悦的闭目养神去了。 按照规矩马车只能停在正殿的宫门前,余下的那些路就要走着去了。 负责接引的太监一早就在宫门外候着,见燕王府的马车停了下来便立马赶上去迎。 魏翎是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了一路,下来时又是那个神完气足的燕王殿下。可惜林默就不似他那般云淡风轻了,直到下马车时她那张脸还是红的。 小太监见了脸上红得娇艳欲滴的林默,也是出于关心便多问了一句:“王妃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话音刚落就对上了燕王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小太监是吓得话也不敢说了,躬着身子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今日燕王的脚程走得格外的慢,就跟走马观花一样开始流连起了那些他早已看腻的宫中景色。引路的太监虽怕会耽误了吉时,但才在魏翎那吃了一记哑巴亏的他眼下是连多余的屁都不敢放一个。 宫殿的长廊深邃而悠远,仿佛只有无数的转角没有尽头。林默小心翼翼地跟在魏翎身后,小巧的身量裹在厚重的朝服之下显得格外小鸟依人。眼前的魏翎似乎并不急着赶时间,林默也放宽了心。 从前林默总以为将军府已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却不识王府庭院春深。如今一入皇宫,她才知何为富丽堂皇。 迎面走来的宫女太监们见了燕王夫妇俩纷纷行礼。魏翎受礼已是受得习惯,却害得林默一路受宠若惊,头一回感受到了自己身为王妃的真实感。 行至御书房,引路的太监虽早有提醒。可林默一路上只顾着四处张望是见什么都新鲜,魏翎才停下脚步她就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往人身上撞了去。 燕王的腰杆比她想象中的笔直,撞上去还有些疼,跟铜墙铁壁一样。 魏翎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忙着搓额头的林默,终于吝惜的在嘴角施舍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不巧被一旁的小太监瞧了去,把他吓得一阵头皮发麻。 小太监才来御前当值不久,不想今日就被委以了接引燕王夫妇的重任,心里免不得忐忑。只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燕王其人性子冷清,从前在宫里时就没见这位王爷笑过。 只可惜这位燕王殿下堪比太阳打西边出来的那抹笑意还未来得及让人细看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他抿得一脸严肃的唇角下遍寻不到蛛丝马迹。 耳聪目明的明宣帝听闻门外有声,便在里面问了一句:“可是我儿魏翎来了?” 见里面的人发了话,小太监这才猛地回过神来,赶忙回道:“回皇上的话,是燕王殿下跟燕王妃来了。” “还在外面愣着做什么,快进来。”明宣帝这句话显然是冲着魏翎跟林默说的。 站在御书房门前的內侍已为他们将大门敞开。魏翎便领着林默进去,其余的人只能守在门外候着了。 林默一只脚才踏了进去,就感受到了一股迎面扑来的天子威严。 只见昨日还和蔼可亲的明宣帝收起了那些帝王不该有的随和,正面沉如水的坐在奏折堆积如山的书案前一丝不苟的做着批阅。 在林默看来他更像是个勤劳的园丁正孜孜不倦的批改着学生的作业。 明宣帝虽然忙着批阅奏折,却也不忘交代着魏翎道:“你们先坐。” 待他们在一旁坐下了,明宣帝头也不抬的对身旁的太监吩咐道:“李德顺你去给魏翎他们俩沏壶茶。” 能让贴身伺候了明宣帝多年的太监大总管李德顺沏上一壶茶,那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无上荣宠。 李德顺恭恭敬敬地将沏好的茶递到他们手边。“燕王爷请,燕王妃请。” 与人为善的林默见他如此隆重,接过茶盏时下意识回了声谢谢。李德顺一怔,忙道:“王妃客气了。” 李德顺虽在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却在心里头悄悄记下了这位燕王妃的好。 林默手中的茶盏温度再适宜不过,却让她觉得像端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但凡什么东西冠上了御赐的名头,就被剥夺了推辞的权利。林默小小的啜了一口,苦得她当即面不改色的偏头吐了吐舌头。 可惜林默这个小动作还是被坐在一旁的魏翎借着余光收入了眼里,他竟鬼迷心窍的觉得有几分可爱。 陪伴君侧的时光是最无聊的,但魏翎却像是习惯了,侍奉了明宣帝多年的李德顺同样也习惯了。偌大的御书房里,仿佛只有林默觉得像是度秒如年。一杯苦茶喝到见了底,明宣帝才抽出了空来。 几句寒暄的客套话过后,明宣帝他老人家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对一旁的李德顺差遣道:“你去太医院请冯太医下午到燕王府走一趟,让他好好给君轻瞧瞧。” 闻言,李德顺低声询问道:“奴才愚钝,不知陛下是要请哪位冯太医?” 并非李德顺愚钝,这看女人家的毛病让人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太医院院使冯思远大人。只是这几日赶上皇后娘娘不适,一直在为惠皇后调养身子的冯思远自然走不开。而另一位冯太医怕是不妥。 明宣帝才想起了有这回事,便道:“那就让子钰去吧,他与魏翎又是交好。想来也不必诸多避讳。” 不料明宣帝他老人家钦点的正是那位冯太医,李德顺也只能道了一声是。 如果说在明宣帝跟前魏翎还算得上和颜悦色,那到了惠皇后宫里时这位冷情冷性的燕王殿下便又换上了他那副标准的冷漠脸。林默就连坐在他身边都能隔着中间那张小桌感受到来自魏翎的寒意。 坐于正殿的惠皇后笑容满面,就像寺庙里供奉的菩萨自带着一种亲和的光环。她朝林默招了招手:“君轻,过来坐到母后身边。” 与魏翎一贯的呼猫唤狗不同,惠皇后总让林默情不自禁的想往她身边靠。 一旁坐着的毕竟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林默难免显得有些拘谨。惠皇后见了,便朝自己腿上拍了拍同她道:“来,靠到母后膝上来。” 惠皇后如此善待林默,照理说来为人夫君的魏翎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可此时的魏翎看着眼前母慈媳孝的一幕,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林默把自己当成一片鹅毛小心翼翼地枕在惠皇后膝上,任由着她一下又一下的拂过自己柔顺的发顶。这是自那起意外的交通事故以来,林默头一回从一个陌生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点母亲的味道。 这是她在莫家待的那段时日里不曾感受过的。 惠皇后抚了抚林默的小脸,笑着同她说道:“君轻可要好生养好身子,好早日为我儿诞下麟儿,也好让我这个为娘的享一享那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听了惠皇后这句玩笑话,魏翎波澜不惊的脸上依旧无情无绪。而林默则在一旁羞红了脸,心中暗道谁稀罕跟这位冷面王爷生孩子去。 惠皇后朝魏翎看了一眼,便对身旁的宫女说道:“挽秋,你且去库房里取些山东巡抚进贡的阿胶来给君轻带回去好好调理身子用。” “是。” 说着,挽秋便退了出去。她出来时正遇上了燕王随行的婢女,头一个目光便落在了妙珠身上。而妙珠见了她便垂下了眼,像是有意避开了挽秋的视线。 燕王一向寡言,这说体己话的重任自然也就落到了林默肩上。林默给足了面子对昨晚被赶出洞房一事只字不提,一门心思用在哄惠皇后高兴的份上了。 皇后宫里许久不像现在这样传出了欢声笑语,得了这么个能说会道又讨人喜欢的儿媳妇。惠皇后几番试探下来却想不通魏翎为何对林默就是无动于衷。 直到送走了燕王夫妇二人,惠皇后脸上的笑意虽还未散尽。只是看上去比在林默面前刻意为之来得更加凉薄,只见她对一旁的挽秋道:“你怎么看?” 挽秋摇头:“都说自古英雄逃不过江山美人关,我瞧大殿下不爱美人。”即便如今在皇后宫里只剩下这主仆俩,接下来的那句话挽秋也不敢妄自回答。 从方才魏翎表现出的态度来看,惠皇后也觉得挽秋说的有几分道理。她便再问到:“今天她来了吗?可有跟她确认过?” 挽秋点了点头:“回主子的话,确认过了。” 闻言,惠皇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剪子开始摆弄起了桌上的那盆牡丹。那是花匠们费了不少心思才培植出来的异色牡丹,一朵红得娇艳动人一朵白得冰清玉洁。两朵花挨在一起相映成辉,美不胜收。 而惠皇后却挥动着剪子将其中那朵红得灼眼的给剪了下来,意味深长的道:“这挨在一起的花若能一次性斩草除根自然最好。如若不能便也只好先裁下一朵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只不过可惜了。” 挽秋顺着惠皇后的话,话里有话的回道:“主子且再耐心等等。这花枝要想修得好看还需静待良机,届时或许有一并拔除之法呢。” 惠皇后看着台面上那朵形单影只的牡丹,笑得却比那落败的残花还要娇艳。 她用朱唇推开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品尝些什么蓄谋已久的美味。一颦一笑都充斥着阴谋的味道。“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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