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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生的失恋一直持续到了正月,还没有停下的兆头。  过年时,他把祭品都差点打翻了,幸好诗嘉眼快手快地扶住了,不然她爷爷可能真的要跳出来打人了。  老太太是真的生气了,吃完年夜饭,要守夜了,她把陈俊生提溜到祠堂要他跪在丈夫灵位前背孝经。  冬天的夜里,冷得直掉泪,其他人都在老太太屋里烤着火吃着花生和乐融融的,只有陈俊生一个人可怜兮兮地跪着,背孝经。  陈文远三兄弟不忍心,偷偷地给他送了几次热水,他们轮流出去,其他人只当作没看见。  陈文豪回来后挨到陈诗嘉旁边对她感叹道:“爹真可怜。”  这么冷的天一个人跪在阴森森的祠堂里,怕都得怕死。  陈诗嘉心情有些复杂,自己的爹失恋了,棒打鸳鸯的却是她娘和她阿婆,现在每天在家里失态伤心,有时还要向她娘来寻求安慰。  他爹一个儿子都快娶亲的三十多岁的人,天天在家里长吁短叹地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有时候在饭桌上都会突然叹气,大哥已经受不了把饭端回屋里去吃了,他现在紧要关头,大家也都很理解,但他们还是要陪着吃饭的。  到了过年还这么失神落魄的,难怪阿婆生气要罚他跪,只希望爹能够受到教训,不再这么掉魂。当然也要认错,以后不能再想着去外面找女人了,要不然,以后,她也不理他了。  陈诗嘉想得太好了,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除夕夜得了三个儿子的帮助,陈俊生顿时觉得自己不再孤单,他除了向妻子倾述外,还有两个儿子可以倾述,陈文豪太小了,还不能跟他说感情之事。  于是陈文远和陈文志就倒霉了。  他们的爹将他们两个视为知己,要跟他们谈理想谈人生了。  陈俊生倒没有直接说自己失恋的事,他还要脸,他只是把人生的感悟夹着自己的感情一起和儿子们讨论。  陈文远和陈文志两兄弟开始还想要耐心开导爹,劝他回归正途,到后面只能躲着跑,有时候都到陈诗嘉房里面去了,那里有小琴,陈俊生暂时还无法面对她。  陈诗嘉有些可怜两个哥哥,想想果然好人不能乱作啊。  她爹作了好人,招了一朵烂桃花,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哥哥们作了一次好人,就被爹缠上了,天天灌失恋毒鸡汤。  好在她们正月初三就要到舅舅家拜年了,莫氏这次没有让丈夫跟着去,他这个样子带到亲戚家,莫氏都嫌丢脸,其他人举手赞同。  陈俊生欣然同意,老太太看了只能摇头,儿子还犯傻呢,被妻儿嫌弃都不知道。可是她不能说什么,要是俊生丢脸到外面去了,她也脸上无光。  到了舅舅家,莫聪很诧异妹夫怎么没来,他已经知道杨氏退了房子走了的事,以为事情应该解决了的。  莫氏道:“过年晚上守夜受了寒,正月里带了病气不吉利,就没来了。”  莫聪直道:“妹夫太客气了,一家人哪里还讲究这些。”  林氏一向不太喜欢莫聪偏心妹妹一家,陈俊生外面找了人她已经从仆人那里知道了。  借着机会讽刺道:“我看妹夫是没有脸见人了吧,咱们文豪因为他可受了大罪了。”  陈文豪正在跟莫雨声说话呢,他们两个年纪相仿,经常能玩在一块,听到说他的名字,大声回道:“舅妈,你叫我么?”  莫聪回道:“没叫你,大人说话呢。”他警告地看了妻子一眼,林氏笑笑不再说话。  莫氏憋着气在哥哥家待到了正月初六,回去的时候浑身都带着火气。陈诗嘉觉得她娘现在就是一个火.药桶,只要谁不小心刺激着了,就会爆炸。  能这么没有眼色的,只有陈俊生了。  失恋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以前那么会看人眼色,更不懂得哄人了。  莫氏几人回到家,陈俊生这三天没有人能说话,寂寞得很,抓着陈文远和陈文志不放。  陈文远拿出一副要复习的架势都没有拦住他爹,只能对家里人说他要苦读,以后就住阁楼上,把梯子撤下,每日用吊篮送饭即可。  正月里阁楼上可冷得很,在那里苦读,人都会冻坏,这怎么能行呢?全家人苦劝,可是陈文远已经下定决心,当天就把东西搬到阁楼上,还让陈文志把梯子搬走。  陈诗嘉看着她娘的脸色,觉得她可能已经忍无可忍了。  母女连心,莫氏的确想着怎么治陈俊生,孩子是她的底线,谁碰谁死。  莫氏的行动力一向很快,陈文远宣布消息不过两天,到正月初九,吃晚饭时,陈俊生就向大家宣布:“后天正月初十,我要出门去省城谈生意了,元宵节就不跟你们过了。”  哇,厉害啊,我的娘亲。陈诗嘉佩服她娘的决断力,这么快就想到了合适的理由把她爹赶出门了。  正月里能谈什么生意啊,大家都要休息的,她爹这是被变相的放逐了。  至于归期,得看她大哥的考试结果和爹的表现是否让娘满意了。  陈诗嘉等她爹走了后,问娘是怎么说爹出去的,莫氏只跟她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多余的不肯再说了,只道待她长大后就告诉她。  一个女人只要狠下心,没有什么办不到的。杨氏会装可怜,难道她莫娇不会装么。只是以前不愿意罢了。  莫氏在陈俊生又来找她寻求安慰时,也哭诉了两句家中艰难,自己要撑不起家了,对不起孩子们。  陈俊生问起家里有什么困难时,莫氏就一笔笔跟丈夫算道:“家里三个儿子都在上学堂,每年光是束脩都要二十多两银子。老大今年要考试了,必得准备一些银钱。若是考上了秀才,以后还得再考举人,更要早早准备好银子了。我家哥哥原来考举人时的花销,你是知道的,咱们家现在的家底可承受不了几次。”  陈俊生深有感触地点了点了头,莫聪考举人的花销都是他们家出的,他当然知道,他跟妻子的姻缘还跟这个有关。  莫老爹是个穷秀才,妻子早逝,自己一身病,家里的田地已经慢慢地卖的只剩一点点了。  莫氏为了照顾爹,供哥哥读书,硬拖到十八岁都还没结亲。  就算这样,莫氏都还是很受欢迎,不仅因为她是秀才娘子,识文断字,还因为她聪明能干,养活了家里不说,还能供哥哥读书 ,父亲看病。  陈家在求娶里的人里家庭只算一般,但陈长青大气,既看上这个儿媳,就肯舍得,他对莫父说只要结成亲家,就供莫聪考举人到三十岁。  莫老爹和莫氏都动心了,他们家光是药费每年都要一笔钱,确实无力再供莫聪参加乡试了。  莫聪才十六就已经是秀才了,也算是少年英才,到三十岁再不中举,也不好再靠亲家供着了。  于是,莫氏就嫁到了陈家,果然是一个能干的媳妇。  莫聪考了两次不中后就放弃了,这才娶妻生子,成家立业,在县衙找到事后也一直对妹妹家多有照顾。  见陈俊生点头,莫氏又接着道:“诗嘉和小琴都八岁了,过两年就该相看人家了,她们两个性子容貌都出色,若是一般的人家我是看不上的。可想找好一点的婆家,也得早早给她们备一份好点的嫁妆才行啊。”  莫氏连小琴的嫁妆都考虑了,陈俊生感动不已,不再只顾着自己伤心了,对妻子道:“辛苦你了,家里全靠你才行,我什么都做不了。”  就等着你接话,莫氏连忙道:“现在家里还真有事需要你来才行。”  陈俊生问是什么,莫氏道:“现在家里的布坊供的都是些小商贩,我曾试着去省城给布商黄老板供货,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一个女子。不如夫君你去试试,若能跟黄老板谈好,咱们家的布就可以多些销路,家里也可以轻松些。”  陈俊生一听到要让他去谈生意就有些怕,担忧道:“我可以么?”  莫氏相信地看着丈夫:“当然可以,你是我见过最会交朋友的人了,咱们县城有谁不认识你啊?你到了省城,跟黄老板先交个朋友,慢慢地再提咱们家供货的事,不就行了吗?”  说到交朋友,陈俊生倒是有些信心了,他跟任何人只要见过两面都能成为朋友,这跟他烂好人的性子倒是有关。  说服了丈夫,还老太太那边也要通气。   莫氏刚开始提出让丈夫出门一段时间的时候,老太太是不同意的,她可不是陈俊生,那么容易被胡弄,“不行,这不成了家里容不下他了吗?”  莫氏再接再励:“俊生老是在家里唉声叹气的,孩子们不知事,以为他还念着杨氏那个女人,都开始躲着他们爹了?尤其是文远,躲着他爹都躲到阁楼上去了,可见也是受到影响了,到时候考试怎么办啊?”  陈文远都躲到阁楼里去了,可见是被陈俊生烦着了,直接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他的考试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家里的一切都要为此让路。  老太太想一想,同意了,“唉,还是俊生不懂事啊,行吧,只当为了孩子们。”  莫氏自然是感激老太太的通情达理,可她不知道老太太心里还想着:省城热闹,俊生素来心大,这次只是被打击着了。在那边的花花世界呆一段时间,就会知道杨氏这样的女人没什么稀罕的了。    于是,陈俊生正月初十去谈生意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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