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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贤妃打的什么算盘,乐猗容一想便知——    先太后当初可是妄想抱着后宫大权不撒手的,挑选的儿媳妇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强势性子,何况后来当今那对自家亲娘的一出釜底抽薪、一劳永逸,更是彻底吓破了萧家上下的胆子。    如今的萧菀萸,虽然顶着四妃的头衔,腹中底气却连低她一等的九嫔都不如,在这种时候突然牵头弄什么赏菊会,还不是想多弄些人在旁边镇一镇场子,勉强安一安自己的心。    不过,听到来人说文淑妃、何昭仪等关键人物都已经答应前去,想着亲眼见一回日后对手的乐猗容,便同样欣欣然地接受了邀请。    虽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赏菊不过是借口托词,不过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的,所幸,举国之力供养的天家后院,要什么奇葩名品没有?因此,上头一声令下,不到半日功夫,御花园中琼池畔的长长回廊上,已是花团锦簇、群芳斗艳,直让新近入宫的小宫人们看直了大眼,就连穿行而过的低位妃嫔,也不由对那位往日里闷声不响、毫不起眼的贤妃娘娘刮目相看。    只是,这份另眼相待,在迟迟等不到某人出现之后,就统统化为了同情与嘲讽,殊不知,这在老油条们眼中,早已是见怪不怪——    作为后宫之中,皇帝老大她老二的贵妃娘娘,这种场合素来都是压轴登场的,区区一个贤妃的赏菊会,有什么资格例外?    眼看着距离贤妃之前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有余,一袭紫色宫装、周身珠翠叮当的妖娆美人,才在左右奴仆的团团簇拥下,浩浩荡荡地穿过回廊,朝尽头的凌空水榭招摇而来。    乐猗容目不斜视地一路向前,直到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正中主位上,才学着原主往日里目中无人的张狂模样,不咸不淡地朝集体起身、正朝自己见礼的在座妃嫔点了点下巴:“本宫来迟,诸位妹妹见谅。”    果然,拉仇恨技能点满了的乐猗容,立刻就看到,位居末席的几个新晋的小婕妤,因为枯等了将近三刻钟却只得来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已经自以为隐蔽地气歪了鼻子。    至于明明大多数年纪都比乐猗容大,却因为位份之差而统统被占了便宜的老人们,则早就习以为常的麻木——只要陛下不在,这位主儿哪次不是姗姗来迟?偏她自己少则一两刻钟、多则半个时辰地迟到,却还见不得旁人不按时,若是被她知道了有人东施效颦,不出几日,定会找理由折腾一番,她们这些年来,早就已经从原先的忿忿不平,修炼到如今的司空见惯了,谁让人家是宠妃呢?    没有居过高位的人无从得知,其实对于上者而言,下面的动静完全是一目了然。    如同现在,乐猗容轻而易举便注意到“妹妹”二字出口时,居于自己下首最前方的文淑妃那微微一抽的指尖,以及另一侧的萧贤妃,礼毕起身,余光瞥向自己时,唇角弧度透出的了然、不屑与怜悯,至于最让她在意的女主大人,倒是一丝不苟地维持着她的前期人设,仗着自己年纪小又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孩气模样,明明立在九嫔之首,却仿佛只是众人的小妹妹般,甚至在不经意对上乐猗容的视线时,还傻乎乎地回以灿烂一笑,看似单纯幼稚、毫无威胁。    原主虽然在私下对上其余妃嫔时从不留情,甚至对于身为皇帝昔日青梅的淑妃娘娘或者近日里比较得宠而碍了自己眼的娇嫩新人,还常常会火力全开地极尽欺压之能事,但身处此类大庭广众的公共场合时,还是很能撑得住自己高高在上的贵妃架子的。    因此,乐猗容乐得维持人设,免了众人的礼之后,瞥了身为花会发起人的贤妃一眼,便一声不吭地昂首坐着,自顾自开始在脑中根据方才所见更新起情报来。    乐贵妃摆明姿态不抢风头,萧贤妃自然要当仁不让地挑起大梁。只见她侧首朝身边宫女递了个眼色,便有内侍捧着一盆盆风华各异的秋菊,依次而入,而她也不假手他人,反而起身上前,亲自介绍起来。    众所周知,平远侯府祖上不过是平头百姓,虽然之后在乱世中仗着军功发家,却难免底蕴不足。何况,因着武人粗鄙,自恃高雅的世族贵女大多看不上眼,这户人家干脆光棍到底,连婚事对象都不甚讲究,至于对子女的教养水平,就更不用指望了。    所以,无人不晓,将门出身、母亲又是商户之女的乐家大小姐是个空有美貌、胸无点墨的绣花枕头,指望她赏菊,最多也只能夸夸颜色艳丽形状好看,其中风雅暗含,则是全然听不懂的。    若是旁的人,知道自己脑袋空空,面对一群从小便被家中精心教养、无一不是才华过人的竞争对手,多少都会有些自卑怯场,奈何作为称霸后宫多年的宠妃,贵妃娘娘果然不是常人可比,眼见着众妃嫔对着贤妃所展菊花引经据典地交口称赞,甚至当场兴之所至,吟诗作赋、铺陈墨画,竟趣味盎然地托着下巴,仿佛场下诸人和取悦自己的戏子优伶一般无二,直看得津津有味。    萧贤妃之前介绍完几盆难得的珍品之后,便默默退居场外,把发挥的余地拱手让与他人,此时见到那些忍不住冒头的,不禁在心底默默摇头——没看见太傅家那位当今当年亲口称赞为“当朝第一才女”的淑妃娘娘都坐着没动呢吗?也不想想上头那位是个什么脾气,就争着抢着炫耀才华,是无知到觉得那位会因此而欣赏自己,还是嫌自己没在那位心头挂上号、死得不够快啊?    大约是由于萧贤妃往日里都存在感薄弱,如今又站在偏僻角落,四下无人,潜意识里稍稍有些懈怠,因此,她此刻心念一动,面上就不由得带出来些许痕迹。可她不知道的是,上首的那位贵妃娘娘,虽然貌似一直被场中的热闹吸引着视线,其实余光从刚才起,就一直悄悄紧盯着她。    见到萧贤妃眼底氤氲的那丝讥诮,乐猗容状似不经意地眨了眨眼——    虽说对照着剧情与原主的记忆,她早已经对后宫中这几位关键角色有所了解,但是真正亲眼所见,依然还是会有新的发现,而这其中,最出乎意料的,果然还是这位贤妃娘娘呢!    乐猗容私心里最为关注的何昭仪,一如剧情所言,伪装得毫无破绽,若不是乐猗容手握剧透,单凭感官,也分毫看不出其内在的谨慎多谋、心机深沉。    至于乐猗容最主要的敌手文淑妃,不知是不是有皇帝一路保驾护航,这些年来顺风顺水、毫无挫折的缘故,心态已经不知不觉地放松了下来,就连情绪的自控,也开始出现纰漏,若不是占着皇帝真心所向的天时地利,对手又是胸大无脑的原主,乐猗容还真不知道,她能不能一如既往地稳坐上风。    若说这两者的表现不过是意料之中,甚至淑妃的状态还让乐猗容隐约失望,贤妃带给她的,就是全然的惊喜了。    在原剧情中着墨最多的,自然是所谓的“关键人物”何昭仪,其次便是与何昭仪有敌对关系的文淑妃,以及在炮灰之前一直存在感强烈的乐贵妃,至于同为四妃之一的萧贤妃,有乐贵妃、文淑妃、乃至何昭仪的压制,外加由于先太后留下的阴影而不受皇帝喜爱,似乎一直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可如今乐猗容却发现,掩盖在萧贤妃那怯懦怕事表皮下的,居然还颇有几分骄傲矜持,想来只要时机恰当,这位也不是不敢一争的。    如此变数,于她之后的计划,可算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了。    乐猗容自顾自盘算着后续时,场中的“才艺展示”也终于告一段落,有精明的,眼见着某些蠢货已经闹够了笑话,自然要抓住机会,开始刷顶头上司的好感了。    于是,以平日里习惯紧抱贵妃大腿的几人为首,众妃嫔之间的话题,悄无声息地从春华秋菊过渡到了贵妃感兴趣的衣裳首饰,脸皮最厚的狗腿,则已经径直夸奖起乐猗容今日的打扮。    果然,这个话题一起头,乐贵妃就不再置身事外了。    手指随意拨弄着鬓间造型别致、颇具异域风情的金钗,乐猗容故作轻慢地炫耀:“这些日子陛下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天三趟地变着花样给本宫送东西,这钗也不知道是番邦属国哪年的贡品,几大箱的,没挑没捡,就这么一股脑丢给本宫了,本宫也是看着新鲜,才试着戴了,哪有你说的那样好?”    听了这话,乖觉的哪还用提醒,连忙就着这个话头又是一通猛夸,无外乎“娘娘国色天香,自然戴什么都好看”,“陛下果然体贴娘娘,有好东西第一个念着的就是娘娘”之类,听得乐猗容笑靥如花,还神秘兮兮地又加了一句:“说起来,那堆东西里还真有个有意思的簪子,看着比这钗还奇特漂亮,本宫正打算生辰那天戴出来呢!”说着,还架不住三两句哄的,把那发簪粗粗描述了一通,吊足了众人胃口。    一旁,萧贤妃眼见着乐猗容终于扯到了生辰之事,赶紧趁着她此刻心情好,把自己挂念已久的事情问出了口。    然后,毫无意外的,这位贵妃娘娘果真又出幺蛾子了。    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四妃之首而已,生辰宴上能得内外命妇共同庆祝,在本朝已属逾矩了,可这位居然还不满足,竟肖想世家贵族、朝野臣工携家眷同往?当自己是正宫皇后吗?    听着乐猗容自顾自地滔滔不绝,甚至还自恃周详地找理由说什么“就当是借着本宫的生辰一道庆贺边关大胜啦”,萧贤妃只觉自己好似吞了一大把棱角尖锐的砾石,五脏六腑都被磨得生疼,当下也顾不上得不得罪人了,开口就是拒绝。    这一下,本来还兴高采烈的乐贵妃,俏脸顿时沉了下来,柳眉倒竖,红唇抿起,就是一声冷哼:“本宫还轮不到你小小贤妃在本宫面前指手画脚!本宫不过看在陛下让你操持的份上,不想越过你直接与陛下说而已,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只管去问陛下就好,行与不行,都是陛下说了算,你有什么资格在本宫面前说三道四?只要陛下所言,本宫绝无二话,用不着你在这里充大头!”    话落,也不管萧贤妃被劈头盖脸一顿骂,气得脸色青青白白,乐猗容气势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就径自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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