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骆,若是不忙,可记得回来看看。酒还给你留着呢!”第二天临行,张大哥夫妇出门送了两人好远。烤干的肉条本是猎户冬日进山狩猎的口粮,可张大哥担心两人路上风餐露宿,硬是塞了满满一包袱给两人。 这东西骆明决收得太过干脆,卞佛桑觉得蹊跷,直到后来见他偷偷塞了银票在张大哥的怀里,才心中了然,不动声色。 “师哥向来磊落,没想到还有这手这‘空空妙手’的功夫,如臻化境。”佛桑见他背着大到有些滑稽的包袱,忍不住笑他:“若他日不做大侠了,转行做个梁上君子养家也是不难的。” “大哥家谋生不易。我们本已叨扰了,怎么能再拿他们东西?”知是玩笑他也不恼,反而笑着解释。 说起转行,佛桑忍不住想起他昨日打猎的样子。弯弓如月,矢飞风驰,动作干脆利落,一击必中。被她吓跑的两只兔子都悉数落在骆明决的手里,好不厉害。她衷心感叹道:“梁上君子我是说笑。可师哥你弓箭使得真好,若是他日装成猎户,旁人一定没人能看出破绽。” “我扮猎户做什么?倒是你若想学,回幽篁居我教你。”骆明决见她兴致盎然,趁兴承诺道:“只是你别像学剑时那样,怕苦喊累就行了。” 野兔这样的小兽,以骆明决的本事完全可以不用弓箭,但是看佛桑一副看得高兴的模样,让他昨日也忍不住卖弄了一番。许久未张弓射猎,他自己也十分畅快,乐在其中。 那可不敢……一听这个提议,佛桑回想起学疏节剑法的场景,立刻掐掉了这个念头。她转移话题道:“嗯……师哥我们在张大哥家耽搁了一天,又绕了路。今日脚程可得快些,我还想好好逛逛青阳城呢!” “我们不去青阳了,直接取道去沽阳。”为了迁就佛桑的速度,两人一路马都走得极慢,骆明决要先送她去雪谷,又害怕误了章家的寿宴,才出此下策,改变行程。 再说……他拍了拍身上鼓鼓的包裹,“反正吃的足够,我们不能浪费大哥一番心意。中途不休息,入夜前能到汲川镇。” 汲川镇?那可是个好地方。一听这个地名,佛桑来了兴致。她昨日才翻了原著,这汲川镇地处南北东三处官道路口,是青阳与沽阳之间的重镇。镇子本身并不发达,可镇上有间“四海茶铺”,却十分厉害。茶掌柜不仅知道许多隐秘的情报,而且身世神秘,亦正亦邪是个十足的妙人。 只是汲川镇本不该在此时出场……佛桑猜测又是因为没有什么重要情节,所以作者没着笔墨。 这样正好,没有大事她才能专心去看热闹。卞佛桑一想,爽快地同意了骆明决的提议,道:“好,只是师哥,去汲川镇我可有个要求。” “我可以带你去‘四海茶铺’,但只许看热闹,不许瞎掺和。”骆明决知道她打什么鬼主意,主动答应:“‘一问金万两’若真被抽中了,我们身上可没这么多银子。” 四海茶铺的规矩,问事者需先亮黄金万两,再将问题写在纸上。茶掌柜命茶娘验货取条,时不时抽一张问题,收了黄金告诉他们答案。至于“时不时”是什么时候,全凭他心情而已。 不过,这位茶掌柜也有破例的时候。他破例的对象便是眼前这位还担心少了银子的骆大侠,“以德报德,分文不取”一时传为江湖佳话,掀起不少风浪。 “我保证,只听不问。”卞佛桑未加思索,果断答应。 - 四海茶铺在汲川镇上奢华得有些碍眼,远远望去金碧辉煌的样子,在小木楼中鹤立鸡群。佛桑想到书中对茶掌柜的描述,感慨不愧是“纨绔公子,满身金银”的品味。 只是一进镇里,两人便觉得气氛有些不寻常。这里往来的许多是江湖高手,有的虽然打扮成商人、书生、农夫等各式的角色,可目光警醒如炬,身手不同常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伪装反而更加增添了紧张的气氛。 “师哥……我们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从镇口的牌坊到客栈,佛桑觉得一路上已经被人用眼神给扫射了多回,十分不自在。有的人眼神阴毒,如被毒蛇盯上,有人则十分有见到猎物的猛兽,满眼侵略性。 先前两人同行,骆明决在她身边时还好,大多不敢放肆。可他不过是去开两间房的功夫,佛桑站在客栈的大厅里,就好似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连佛桑都能感受到的恶意,骆明决自然也察觉得到。他订好房间,走回佛桑身边暗暗提手,紧握佩剑以示警告。凡他眼神扫过,方才窥视的目光都“唰”地一下,收了回去,佛桑身上的压迫感消失无踪。 是该说他们“欺软怕硬”呢,还是该说他们“慧眼识珠”?感受到江湖法则的现实的卞佛桑颇感无奈。 “房间已经订好了,你去梳洗一下。我们吃了饭再去茶铺看看。”骆明决拍了拍佛桑的额头,让她别多想,拿“食物”和“看热闹”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样的法则,在他第一次下山时就已经明白了,在这“江湖”中,无论你心存善恶,唯有“实力”才能立足。因此每每替师父办事后回山,他都会越发勤奋地提升自己。 如今佛桑是第一次接触“江湖”,就是在这龙蛇混杂之地,也着实为难她了。 万幸这样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佛桑的心情。或许是客栈的大厨手艺不错,又或许她是真的饿了,餐桌上卞佛桑大快朵颐一点儿也没含糊。倒是骆明决有些心事,他没想到自己坐在这,周围还有能几道不怕死的猥琐目光,那些目光看得他气血翻涌,心烦气躁。 “啪”吃得好好的,骆明决忽然将佩剑重重地扣在八仙桌上,发出引人注目的声响,吓得正在啃羊蹄的佛桑一怔,“师哥?”她以为来了什么仇人,四处张望却一切如常。 “没事,你吃。”骆明决语气温柔,嘴角勾笑。他左手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茶,动作优雅。只是眼角的余光扫过左边桌子,目光所及,寒如冰封。 “啪嗒”一声,佛桑听见邻桌有人筷子落地的声音,她转头去看,只见那边坐了三个男人,有一个竟抖如筛糠,筷子都拿不稳了。 这该不是癫痫的症状吧?佛桑有些同情他,侧头凑到骆明决耳边,小声八卦道:“师哥,你说人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在这儿耗着,也不去看大夫?” 骆明决右手搭在佩剑上,没有转头,只道:“或许是有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事吧?”声音不大,但足够给旁边桌的人听见。 “哐当”那桌的人忽然起身,动静之大又吓到了佛桑,骆明决皱了皱眉头,望了过去。 “小……小二结账!”三个男此时人夺窗而出的心都有了,赶紧结账,心中叫苦道:自己不过莽着胆子多看了两眼,何必如此。接着,脚步踉跄地一溜烟儿离开了骆明决两人的视线。 江湖果然多怪胎,卞佛桑撇了撇嘴,腹诽道。她夹起一根羊蹄放在骆明决的碗里:“师哥,用膳时不宜饮茶,你别喝了。这个不错,你试试。” 没了那些目光,骆明决很满意杀鸡儆猴的效果,心情颇好地尝了一口。嗯,手艺是不错。 “扑哧……咳咳咳咳……”骆明决还没吃两口,卞佛桑好好的,忽然笑了起来。她一口没咽下去,呛到了气管,猛烈地咳嗽起来。 “吃饭就吃饭,你又是分什么心。”骆明决嘴里说教了一句,手却早倒好了一杯茶水,递给她,“和小孩子一样。” “不是啊,师哥。这不能怪我……”佛桑喝了水好不容易顺了气,委屈道:“实在是太滑稽了些。” 她抬下巴朝他身后一指,小声道:“幸好那天师兄阻止了我,否则丢人的该是我了。” 骆明决不明所以,扭头一看,见后桌坐着个身形未足的小姑娘,身材瘦小,骨骼纤细。可她偏偏还一副男装打扮,欲盖弥彰地贴了络腮胡子,样子确实滑稽。 “咳。”骆明决忍笑辛苦,轻咳了一声,收住笑意,立刻转头回来:“知道我是对的你还不听话?别看了,快吃饭,乖。” 心想也不知又是哪家的小姐异想天开,做出这等滑稽的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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