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闹越大,最后连县令都被惊动了。 因为柳墨衍的特殊身份,县令越想越觉得心中发慌,他赶忙命手下人尽快找出柳夫人的下落,查到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可是探花郎的娘!”县令背着手一脸烦躁地来回踱步:“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将来他迁怒于我们……” “大人,您先别慌,”相比之下,县丞倒是一脸淡然地提笔写字:“下官觉得,是否遣人去城门口找守卫询问一下?” 据赵捕快回报,柳家虽然值钱的物件都不见了,但屋子里并不乱,比起有人入室行窃,倒像是主人家想要出远门,主动收拾了一遍。 再说了,城北的枣花巷里最穷的人家就是柳家,街坊四邻哪一个都比他们家财产多,贼人是有多不开眼,巴巴地跑去偷柳家的东西? “但有个疑点,”县丞将笔放下:“柳家的院门是从里拴上的,柳夫人一介女流,不太可能在拴上院门后翻墙离开,这件事情一定是别人所为。可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呢?” 县丞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他嘴巴一闭,陷入沉思中。 “管不了那么多了,”县令一拍桌子:“把人分两拨,一拨去城门口询问这两天是否有可疑人物进出,一拨走街串巷打听一下柳夫人最后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有了消息速速回报。” 一直恭恭敬敬守在门口的赵捕快沉声道:“是!” 然而赵捕快刚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开腿,就被县令叫住了:“等一下!” 茫然地回过头,赵捕快发现县令脸上浮现出纠结和犹豫的表情,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这才听到县令咬牙道:“你带几个手脚利索会说话的人,亲自走一趟,去萧家问问情况。” 想起萧家与柳家那桩令人津津乐道很久的婚事,赵捕快恍然大悟:“大人英明!” “行了,快去吧,”县令摆摆手:“记得上门的时候客气点。” 县丞从沉思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听到县令的吩咐,不动声色地往他所在的位置瞄了一眼。 * 萧氏母女前几天去礼佛,礼到一半听闻柳家退婚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坐着马车回了家,该拜的都没拜完,在寺庙那边丢了一堆烂摊子。这两天风波初定,萧夫人终于再次闲了下来,为表对佛的虔诚,她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带着萧清又出了家门,直奔流云寺,并且打算在寺里住上两三天,听慧远大师讲讲佛法。 所以当赵捕快登门的时候,萧家能做主的人就只剩下了白萱和萧澜。 “哦?赵捕快?”白萱不久前才从段臻那里听说了赵捕快和刘寡妇的事情,觉得这个老实巴交的人还算不错,便和颜悦色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肯定是跟柳夫人有关系,”碧落眨眨眼睛,压低声音道:“今天柳探花高中的消息不是传到城里了吗?几个好事的凑热闹,跟着一起去柳家报信,结果却发现柳家空无一人,值钱的物件都被搬走了。现在外面已经传疯了,猜什么的都有,说的可邪乎了。” 白萱淡定地翻过一页书:“失踪?怕是自己做了亏心事,臊不过,连夜跑了罢。柳墨衍的动作还挺快——” 说到这里,白萱的话忽然一顿,碧落不解地抬头看去,意外发现白萱原本平展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跑了?”白萱低声呢喃:“原来如此……” 碧落不解:“少夫人?” “没什么,”白萱摇摇头,记下看到的内容后将书合拢:“走吧,去见见赵捕快。” 白萱嘴上说着没什么,心中却已经有了计较,她将目前已知的线索一条条罗列出来: 萧尚书是宁王的人,他招了被点为探花的柳墨衍做乘龙快婿; 柳墨衍虽然欺骗了萧清,但他是个孝子,他急着把母亲从塞北阳明城接到凤京皇都; 萧夫人非常肯定凤京萧家要倒大霉; 萧泽是镇北侯慕毅手下的得力干将; 镇北侯和宁王是敌人; …… 院子里的蝉趴在树上此起彼伏地叫,碧落瞄了一眼白萱不太好的脸色,以为少夫人对这种声音深恶痛绝,赶忙招来一堆跟着的小丫鬟对她们嘀嘀咕咕地交代了好几句,吩咐她们一定要把蝉捕干净。 小丫鬟们来了又走,而白萱自从刚才忽然停下脚步后,便始终站在回廊前望着池塘出神,她一言不发,精神专注,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碧落等了一会儿,白萱还是没动静,鉴于衙门里的赵捕快等人还在正厅中等着,碧落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少夫人?” “嗯?”白萱回过神来:“走吧。” “少夫人,您脸色不太好,”碧落结结巴巴地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白萱摆摆手:“我没事。” 只是忽然猜到宁王和镇北侯要动手了而已,就是不知道这两方究竟哪一边先沉不住气。 * 萧家正厅中,白萱带着丫鬟从屏风后款款转出,对赵捕快等几位衙役不卑不吭地行了礼。 “少夫人,冒昧打扰了,有件事想向您询问,”不太擅长和女人打交道的赵捕快挖空心思也没能想到合适的寒暄词,他决定单刀直入:“是这样的,您已经知道柳夫人失踪的事情了吧?” 等碧落和知书给所有人上完茶后退到一边,白萱才不慌不忙地点点头:“听说了。” 赵捕快将他在柳家现场勘察到的一些线索说给白萱听,然后问道:“据我所知,柳夫人不久前来过萧府?好像是……五天前?” “对,”白萱非常坦荡地说:“柳夫人是来报喜的,她说柳公子考中了探花。” 赵捕快微微一愣:“五天前?可凤京那边的消息今天早晨才传过来,柳夫人是如何提前知道的?”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白萱端起茶轻轻啜了一口,柔声道:“柳夫人没提。” “这样吗……”赵捕快想了想,又问道:“请问那天柳夫人离开萧府后,少夫人您是否还见过她。” “没有,”白萱摇摇头:“我这两天忙着查账,基本没出过家门。” 接下来赵捕快又问了几个问题,白萱一一作答,没露丝毫破绽。 “多谢少夫人配合,那我们先告辞了,”赵捕快站起身,例行公事地说了一句:“如果有任何线索,请尽快联系我们。” “没问题,”白萱干脆地说:“我派几个家丁跟着您一起去找吧,柳家与萧家是亲家,该出力的时候还是要出力的。” 赵捕快认为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再说了萧家与柳家互相帮衬乃是情理之中,便没有拒绝。 晚饭之前,白萱派出去跟着捕快们找人的家丁都回来了,碧落询问后得知,衙门已经找到了柳夫人的下落。 “说是三天前就出城了,卡着两拨守卫换班的点,”碧落拎着裙摆迈开小碎步跟在白萱身后:“坐着马车离开的,不是一个人。” 柳夫人怎样把院门从里拴上的谜团算是解开了,她办不到没关系,跟她一起的人能办到就行。 不过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柳夫人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离开阳明城? “难道是她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我们萧家?”碧落猜测道:“还是怕被报复?” 白萱的态度有些敷衍,她好像对这件事情并不是很上心:“或许吧。” “少夫人,那退婚的事情……”碧落想了想,担忧道:“我们就这么一直瞒着吗?” 这种事情白萱不好擅自做主,碧落已经猜到萧夫人肯定默许了,但总不能瞒上一辈子吧?就算柳夫人彻底失踪,从此杳无音讯,身为本届探花郎的柳墨衍也不会随着他母亲人间蒸发的,总会有知道萧家情况的人去往凤京,听说柳探花与萧尚书千金的婚事,到时候萧清不就彻底沦为笑柄了吗? 白萱脸上露出个奇异的微笑:“放心,柳墨衍那边不会抖露出来的。” 估计很快他们就顾不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碧落懵懂地点点头:“那就好。” * 得知了柳夫人的行踪后,县令脸色铁青地坐在太师椅中发火:“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柳墨衍在皇城脚下高就,准备把母亲接进凤京享清福,也不用走得如此悄无声息吧?连个说明和告别都没有?真是太过分了! 这次县丞的表现没有上一回淡定了,他正埋头认真研究着柳夫人失踪事件的始末记录,似乎从中发现了不少疑点。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县令还沉浸在他被柳探花无视的侮辱中,气得无法自拔:“好个柳墨衍,这笔账本官记下了,总有一天要跟他算清楚!” “赵捕快说,柳夫人五天前就知道儿子点中了探花郎,还特意跑去萧府报喜,”县丞揉了揉眉心,把有关这一段的记录挑出来放在桌面上:“这点很是可疑。” 官方传递的消息因为走的是官道,一路畅通无阻,本应该是最快的,普通百姓家传递书信的速度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理论上来讲,柳夫人不可能提前五天就知道柳墨衍中探花的事情。 “除非凤京里有大人物帮她送来了这个消息,”县丞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迟疑:“可就算是探花……” 对于凤京里的大官们来讲,进士虽然有潜力,但还没重要到需要他们去降低身段巴结的地步,中榜毕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还需要耐心奋斗很多年,苦苦熬资历。 “看来还是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啊。”县丞长长地叹道。 县令依旧在生闷气,县丞说了那么多,到最后全都成了他的自言自语,坐在太师椅里的大人一句都没听到。 县丞垂下眼眸,纤长的睫毛遮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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