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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立志面色尴尬,涨红了脸,问道:

“恕小的眼拙,请问姑娘怎么称呼,是铁叉会什么人?”

李立志只是铁叉会的编外货,仗着和钦叉会主有点远房亲戚关系,才能够临时受会主重托来主持“公道”,眼见面前这姑娘英姿竦爽、气质非凡,恐怕大有来头,自己心下不免打鼓,因此有此一问。

“我跟铁叉会一文钱关系没有。你会不会断?要不我来断一断?高韧救人一命,张氏兄弟理当致谢,念其家庭也不宽裕,可付纹银三百两。可恶的是张家兄弟及宋氏不但不知恩图报,反倒诽谤恩人,陷恩人于不义,恩人宽宏大量,允其付纹银五百两道歉。张家一共向恩人高韧付纹银八百两,并在显眼之处张榜致歉,此后双方两清,互不追究。如何?”

红衣姑娘声音清脆,吐词清晰,语气抑扬顿挫,一口气讲完,脸上仍是笑容可掬,一双妙目扫到高韧,扫过众人,又望向李立志。全场陷入静默,都望向李立志等他说话,连张大牛都在宋氏使劲一掐之后,跟着转过了头。

“咳咳┅┅你说你亲眼所见,然而空口无凭┅┅”

话没说完,张兰生插话道:

“这位姐姐,小生有一事不解,还请姐姐解惑。既然你说看到了全过程,自然我们赶到时便在现场,那么请问,姐姐当时身处何处,为何当时不出来讲明,却到要现在才讲呢?”

众人似乎都醒悟过来,纷纷点头“是是”,看这女子如何回答。

“我呢,当时看着他忙来忙去,也没看明白,但显然不是欲行非礼。后来这女子活过来了,我就已经知道他这是救人,但毕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事,所以当时也没吭声,跟着过来看看他自己怎么说。嗯,这渡气之术确实神奇,幸亏他有此秘术,要不这会儿这个妇人恐怕早就是死人了。解惑完毕,各位还有何话说?可愿依我所断?”

张兰生好容易在还没被浆糊完全塞住的脑袋空隙里找到这么个理由,正自鸣得意在美女面前表现了一把,不料人家回答得有理有据,更气人的是明明是自己提出的问题,这美女回答时仍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一时恼羞交加,为之气结。宋氏见形势突变,到手的银子怕要变成出手的银子,但也被这红衣女子气势镇住,想不出招来,只好仍旧搬出常胜杀器,再次开始哭爹喊娘、嚎啕大哭,眼泪鼻涕就近往张大牛身上抹。里长唉声叹气不开口,众人议论纷纷没主见,只有李立志悄悄使了个眼色,支了个人出了侧厅,便吱吱唔唔开始磨时间。

高韧也没想到这一出。听到这红衣女子亲口讲不是铁叉会的人,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到后来这女子公然为他作证、为他出头,一举扭转了局面,自然心下大是感慰。加之青春少年心思,看到一个如此天仙般的美女力排众议帮助自己,心中更有一些得意,一些冲动。他忍不住频频将目光投向这位仙女,而这红衣女子似乎心有灵犀,时不时转过头来看他一眼,目光交汇之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红衣女子似乎看出了李立志的缓兵之计,脸上全是揶揄的笑,并不着急催促。那李立志絮絮叨叨说道:

“就算是救命,那也不能与人家女子口口相接,更不能触摸禁忌部位啊,那还有什么礼教可言?这种邪法,只怕要害死不少贞烈女子,便宜那帮登徒子吧?那是什么世道?”

忽听得厅外脚步嘈杂,一行数十人拥着钦叉会主直奔入厅,人未到,声先到:

“是谁不听招呼,什么女子来此捣乱?活得不耐烦了么?”

刚奔入厅门,一眼看到红衣女子正回头笑呵呵望过来,呆了一呆,立即暴喝道:

“原来是你这个妖女!大家伙给我上!”

数十大汉得令,发一声喊,蜂拥而上,手中大大小小的铁叉全往这女子身上扎去。

高韧见形势危急,正要出手,那女子百忙中仍回头冲他眼波一扫,红唇一撅,似是示意他不要动手。只见她身子一边后撤一边滴溜溜转动,眨眼之间紫色腰带在手,两只纤纤素手抓着腰带中间,手臂屈伸,手腕抖动,脚步轻移,随着这妖娆舞姿,那腰带宛如两条紫色灵蛇,绕过密密麻麻的铁叉,尽往众人眼睛做势吐舌,飞驰而至。攻上来的众人只见眼前一片紫影,只得扔了铁叉挥手抵挡,上半个身子随之后仰,结果后面的铁叉砸着了前边的人,前面的倒退撞上了后边的人,只一瞬间功夫,哗啦啦倒了一片。

钦叉会主毕竟见识更高一筹,众人前冲之际,早已转身向外飞奔,竟比来时的速度更快,显见用上了真功夫。可惜明明离门只差一小步,一柄铁叉横空追来,“叮”地一声插入门框,正好把会主脖子卡在叉中,却是那女子手中紫绸卷起一柄掉落的铁叉,飞掷而出,将其定在了门口。可喜这铁叉中间间隙甚宽,以会主那么粗的脖子,居然连皮也未擦破一点。

李钦叉头颈转动,知道自己并未挂彩,喘着粗气回过头来,脸色煞白,嘶声叫道:

“银彩霞,你想怎的!”

此时场上众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只剩那铁叉杆子颤动发出的嗡嗡声,以及李钦叉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落,滴到铁叉之上发出的“哒、哒”声响,此外全场鸦雀无声,静候发落。

“呵呵,李会主转过身来说话,别拿屁股对着我们啊!这位高韧小伙确实是被冤枉的,我亲眼所见,你可相信?”

李钦叉一边艰难地转动身子,一边答道:

“既是你亲眼所见,我自然相信。”

“那张氏一家人不但不报答救命之恩,反倒恩将仇报,诬恩人清白欲行敲诈之事,我断了要张氏一家赔偿纹银八百两,并张榜致歉,你看是否妥当?”

“既是恩将仇报,八百两还是断得轻的,妥当妥当。”

“我看这张家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这样吧,铁叉会就先为代付吧,都要换成日升昌的银票,一百两一张,明日午时前送到壶仙镇如家客舍来,可好?”

“好好,我等这就去办,明日午时前必定送来。”

“不错不错,李会主真是个爽快人。那就这样吧,我们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红衣女子说话之时早已系好腰带,话音一落,一步跨到高韧身边,右手拉住高韧左手,高韧默契地提一口气,两人略施轻功,从站着、坐着、躺着的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挤出,一前一后从李钦叉旁边跨过,施施然轻飘飘扬长而去。钦叉大人虽转身不便,还是半转过头,大声招呼道: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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