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幽光里,一辆马车摇摇晃晃映进赵清昀眼帘。 车前的气死风灯光芒凝聚,写着一个大大的卢字,两侧执剑的羽衣卫朗声呵斥:“前方何人,已然宵禁,竟敢在外游荡?不怕笞打?” 大梁宵禁从一更三刻时敲响暮鼓便禁止出行,五更三刻敲响晨钟后才能通行,像赵清昀两更还在外行走的确要笞打四十。 赵清昀大着胆子靠近,拿出父亲的名帖双手递上:“我是兴达街泗水胡同赵府清昀,我父亲出城未归,长官还请通融一二!” “赵府?”车帘一掀,一道清凉的嗓音溢出。 隔得不远,赵清昀一眼看到了卢钧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暗黄的幽光下他的脸庞清冷俊逸,浓眉斜飞入鬓,嘴唇微勾凉薄毕现。 赵清昀怔了一瞬,连忙拱身行礼。 卢钧越管着京城羽衣卫还有城外卫所的三万兵马,城门钥匙就在他手上握着,顺天府等于就是他的地盘。 卢钧越没作声,只让侍卫把车帘打起。 “哟嗬,来得妙不如来得巧!”白衣男子从马车里跳出来,笑着打起帘子,赵延韬牵着长衫衣摆蹭下来:“昀哥儿,是为父!” 赵清昀眼前一亮,嘴唇动了动,扶住他:“父亲,母亲可担心坏了!” 赵延韬拉着儿子的手向卢钧越道谢:“多谢国公爷,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赵大人客气!”卢钧越的脸隐在车帘阴影后,声音清淡。 赵延韬马车坐久了,双腿无力,赵清昀便扶着他往前走,巷子的路有些黑沉,没走多远,赵延韬一不小心踩空竟跌进路旁的石坑里。 赵清昀力气小,赵延韬一摔,带得她也往旁边倒去,昏暗中凝神看去胡同的转角处不知被谁放了一堆破旧的家具,尖尖的角在昏暗中显得尤其吓人,她惊叫一声:“父亲……”声音未落人已经无法控制…… “老爷,少爷……”安平慌里慌张地追上,双手张开,不知道该先拉哪个,只刹那间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赵清昀的头在磕向转角的家具角时被人揽住了腰。 眼前出现救命稻草,她下意识地紧紧抱住,顺带把摔倒在地的赵延韬也拉了起来。 卢钧越僵直着身子任由怀中少年抱着,这人的身子软得不可思议,鼻息间充斥着一股清新的冷梅香,那阵清幽的香味刺激得身体里起了一种不一样的冲动,他冷了十年的心好像一下子热起来。 他有些躁动地别开脸推开怀中人:“白泽,你送他们!” “我送,我……我不,我不方便,还是你送吧,哎呀,你的手受伤了!”白泽喊惊天呼地,可却并没有打算管卢钧越,而是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我晕血,你自己搞定!” 卢钧越锐利的眸子扫过他,他耸耸肩,反正他又不是卢钧越的属下,倒也不怕他。 “国公爷……实在是抱歉!”赵延韬所在的位置刚好看到卢钧越救下赵清昀的那一幕,他亲眼看到他为了让昀哥儿躲开尖锐的桌角,抬手挡了上去。 出于谢意和歉意,赵延韬十分诚恳地要求他进入赵府包扎。 “药都是吴越之地来的好药!”卫氏娘家兄长读不了书之后,就积极走了商道,专做药材和药铺生意,时不时会给赵家送些珍贵的药材来。 卢钧越戎马一生,受伤无数,这点小伤怎么会放在眼里,只思及刚刚温香软玉的滋味,心思无端端被勾了起来,好似有万千蚂蚁缠绕,清冷的眸子停留在赵清昀身上,阵阵幽香袭来,他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应了。 “哎……”白泽在他身后跳着脚看着消失在赵府的卢钧越,半晌没回过神来。 东跨院,卫氏一直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等着,听到丈夫和儿子回来的消息,连忙迎了出去,关切地看了一眼赵延韬之后,抱着赵清昀又是看又是拍的,唯恐她有闪失。 当着外人的面,赵清昀哪好意思被卫氏这样对待,连忙安抚下她,道是她跟父亲既然都回来了,让她赶紧去歇着,她自来身子骨弱,不能久熬。 卫氏本想拉着丈夫、儿子好好说话,但在赵清昀的示意下看到了卢钧越,她瞧着陌生,只听丈夫解释才知他竟是大梁朝大名鼎鼎的骠骑大将军,她缩了缩脖子,头上银丝在灯下闪着光。 赵延韬天生一股书生意气,心里念着卢钧越的帮助,嘴里不停地道:“幸好国公爷路过救了我,不然今夜我可要歇在荒郊野外了!” 他白天在城外十里亭等卫家人等了大半天,临到天快黑的时候也没见着人,只好打道回府,却时运不济,马车坏了,车夫修了半天修不好。 赵延韬一时心急,带着小厮直接走路回城,想着在城门口找个顺路的,或者雇辆车也好,只他到的时候夜幕降临,城门已经关了。 没有当地长官的特别令牌,谁都不能把门叫开,站在门口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才遇到了从卫所回城的卢钧越。 原本他也不愿意载,他毕竟不是良善之人,可在赵延韬表明身份后,卢钧越突然改变了主意,赵延韬才有马车可坐。 卫氏是个直肠子,一听闻名的煞神将军卢国公居然这么好说话,不由高兴起来,极其热情的招待他,要不是赵清昀父子阻止,她恐怕要让东跨院的人都起来给卢钧越道谢,大半夜的还想给他张罗一顿饭食。 “改日下官作东请国公爷!”赵延韬拉下卫氏红着老脸,人卢国公位高权重,他这样有拍马结党之嫌。 “我给将军上药!”赵清昀受不了卫氏看偶像一样看着卢钧越,忍住心中对他的恐惧,将他请到听竹轩。 卢钧越整个过程无法想象的配合,印象中他似乎没有那么好说话,赵清昀还记得她被困玄铁剑时,亲眼看过有人想巴结他,却被他发怒狠狠落了面子。 出乎意料,对于卫氏的热情,他虽然全程没有回应,甚至还冷着脸但他并没有发怒。 可赵清昀怕他暗戳戳的记仇,一进院子就立刻弯腰请罪:“将军,是我的错,我母亲她……没有恶意,还望将军见谅!” “错了?”卢钧越脸一黑,他有怪她吗?她就在这里自作主张地道歉:“何错之有?” 赵清昀一脸抑郁:“我……”她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卫氏为人热情没错,错在不该对卢钧越热情。 他是个没心没肺之人,对他好有什么用?可这些话能说出来吗?除非她不想活了! “将军觉得哪儿错了,那就哪儿错了!”赵清昀脑中百转千回想出了一个最保险的答案。 卢钧越沉下脸突然欺近她:“赵清昀,你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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