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挥舞着手里的帖子进来:“邀约!” “是谁?”赵清昀挑眉,不过是张帖子,怎么值得他这般大呼小叫,又不是没经过事儿的人。 “不,不,少爷,你好好看看!”安平举着帖子凑到赵清昀面前。 她一目十行看完,上面好几个名字她都有印象,尤其是写在最面前的那一个。 她放下书,手指在帖子上轻点:“原以为他不过随口一说,竟然是真心宴请,也罢,都是同期的举子……”赵清昀心说,以说不定还后会同朝为官,既然郑渊有意从中做和事佬,这个面子她当然要给。 况且,郑渊身后站着的可是太子殿下,说来,郑渊定的这个时间也很微妙,三月初一,会试成绩便正是那一日出来。 赵清昀提笔想回帖子,却听到肩头一阵呼吸急促,她抬眸,但见卫家庆凑了过来,手撑过她的肩头,头侧在她的脸颊旁边,两人的距离极近,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涂过的脂粉味。 心里不由一阵反感,她收了笔借口回帖子,带着安平摆脱了卫家庆。 后来还特地叮嘱安平:“以后别随便让他进我院子。”这表哥实在太不安生了。 接下来的日子,赵清昀过得既轻快又充实,每日里练练字,看看书,做一篇策论拿去请教老太爷,等着他的评语,就地修改、誊抄,如此密集的练习倒把她的短板补得差不多了。 眼看着会试放榜的日子快要到了,赵清昀没来由的慌了,只她在东跨院掩饰得好,赵延韬和卫氏都不曾看出来,可老太爷却全都看在眼里,晚上借着给兄弟俩讲策论时,好生指点了两人一番:“会试已经考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总是过去了!” 当然他对兄弟俩有信心! 三月初一,春光明媚,桃红柳绿,红文馆早就热闹起来,四处都是来此参加宴会的举子。 只是每个宴会的举子人群都不同罢了。 郑渊这次主要奔着赵清昀和蔡继仁的事儿来,是故主要邀请了他们两位,再加上两人的几个同窗好友。 赵清昀到的时候,三楼的雅间里,已经坐着郑渊和蔡继仁,她到了之后打了招呼,同窗好友们也陆陆续续到位。 郑渊起身,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锦衣,白胖的脸上笑得温和:“多谢诸位今日给我薄面!” “客气!”赵清昀回礼。 坐在下首的苏灵轩朝他使了个眼色。 他身材高大,不似文人,倒似武将。事实上他也的确出自武将世家,他能通过科举出仕不容易,二人乃是国子监通铺的同窗,在京都关系最为要好。 他旁边坐着柳玉,面庞白皙,五官灵秀,似是淡扫了一层粉。而另一边一人靠着蔡继仁坐着,听介绍他是王安章,中等身材,相貌普通,亦是苏州人士,据说他极其勤奋好学,博览群书,年轻时有大志,誓言要矫世变俗。 赵清昀观他们言行举止,确有文人清雅之气,以他们观感颇好,相谈亦欢。 只与今日的半个主角蔡继仁,却是怎么都合不来。 主要是他的态度,他对着郑渊时礼让有加,对着她却是嫌弃连连,说话做事,眼睛眉毛都放在鼻子上,专门用鼻孔看人。 赵清昀初始讨了没趣后,也渐渐不再理睬他。 一行六人品茶、吃菜、谈古论古,一派泰然。 饭后,众人倚窗看景,郑渊逐一为其他四人捧盏:“今日便是放榜之日,诸位等不如预测一番!”他提议后,看向赵清昀。 赵清昀心头一惊,眉宇不动:“郑渊兄客气,实在是无法预测,会试三年一次,又是集十九路二十四府顶尖才子们齐聚一地,我才疏学浅,只怕要挂个尾了!” “清昀兄太谦虚,叔文兄你倒是干脆一把!”郑渊缓缓一笑,敬了蔡继仁一杯。 “头名不敢想,但前三……”他端着的杯盏突然停顿。 恰在此时,外面已经敲锣打鼓响起来。 接着,便在河堤旁听到了放鞭炮的声音。 这是已经在放榜了。 赵清昀心里焦急不安,可表面上偏偏还得端着,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她对于这次会试的成绩有多看重。 她虚假不来,可以大方的说,这一次没考中,下次再来,她没有几个三年可以虚度。 郑渊是个体贴人儿,听得放榜了便派人送他们出去了。 等人一走,郑渊立刻进了隔壁雅间,那里梁子弈和卢钧越一前一后坐着。 “把名单呈上来!”梁子弈白皙的手指一一摊开榜单。 上面记录着本次会试的中榜名单。 郑渊从中间的一百名后往前看,梁子弈笑着看他一眼:“你竟这般不自信?” 郑渊抹了一把汗,白胖的脸上立刻恭敬有加:“学生是想替太子殿下看中的那些举子看看他们的排名如何?” 若是要他的成绩,那自然得从前五十里头找。 整个榜单看下来,郑渊一边对应着自己手头的小册子划勾划叉,一边在后面记录着每个中了之人的名字与名次。 “你与你祖父倒有一比,心思细腻,行事颇有规划!”梁子弈对郑渊评价很高,正好,他又在第八名看到了他的名字,温雅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不枉郑大人太傅的名头!”梁子弈之所以对郑渊格外看重,便是因为郑老太爷致仕前正是他的老师。 “赵清昀第五名!”卢钧越原本对文人科举考试没什么兴趣,可听他们谈得兴起,偶尔瞥了一眼,竟然看到了她的名字。 “不错嘛!”郑渊震惊了。 赵清昀在顺天府并不算出名的才子,至多中等以上。 可此人相处了几分,他倒觉得不错,再看前五的名单,整个北直隶也就她一人而已。 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梁子弈惊讶过后,温润的脸露出一脸笑意:“会元倒被你猜中了,的确是蔡继仁!”蔡继仁在江南时就是出名的才子,这会又得了会元之名,两场考试已经连连拔得头筹,若在殿试得了状元,就是三元及第了。 卢钧越看他们对照着上榜的进士名单不停讨论,他一句也听不进去,这些人还没有进入官场,而且太嫩,他没有兴趣。 他借口卫所有事,提前离场。 从北城到南城门时要经过放榜的学士街,他漆黑的马车路过时,恰好看到已经查榜出来的赵清昀。 她穿着一身月白长衫,带着小厮一路脚步轻快。 她考上了,还考得那么好,自然该她高兴! 卢钧越放下帘子,日光透过车帘缝隙进来,他淡声道:“出城!” 赵清昀一路低调走出学士街,身旁安平四处瞅了瞅小声地道:“少爷,小的好像刚刚看到卢国公了!” 赵清昀回头去看,四处都是来看榜的学子或者各府的下人,哪里有他说的那人,她皱了皱眉: “快回去吧,很快就会放到我们了!” 大梁会试放榜都是从后面开始往前放。 后面名次的都是自己来看。前面的二甲和一甲都会有官府专门的人前去唱榜,顺带打赏钱。 赵清昀回去门口冷冷清清的,她正好奇着一路往里走,却原来是放榜的人已经骑马超过了她,正在老太爷的院子里说着吉祥话。 她一进去,大家看到她立刻围了过来,放榜的官兵得了老太爷偌大个红封,此时嘴里像抹了蜜糖似的,好听的话一串串地往外冒。 大家都高兴起来。 说得差不多了,他才被下人领着去了前院,今日赵府是要留饭的,不仅招待他们,还有赵府前来恭贺的亲戚旁支都得照应着。 “祖父!”赵清昀脸上红扑扑显见是激动了。 “好,好,不愧是我赵家子孙!”老太爷握着她的手,同样激动难忍,当着大家的面夸了她一阵,最后老太爷似乎又怕她骄傲,又撸着胡须强行拉下脸来:“别忘了还有殿试,你得小心应对着给我们赵家长脸!” 赵清昀忙不迭地应了,只是咋长脸呀,考取前三鼎甲才行吧。 从皇宫午门出来,打马游街,那才是真的光宗耀祖,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好事儿。 前院鞭炮声阵阵,赵家男丁都跟着老太爷往前院去了,赵清昀此时最想到东跨院去。 她考这么好,恐怕最高兴地要数她的母亲卫氏。 刚转身,赵煦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沉着声音道:“二弟,恭喜!” 赵清昀回头:赵煦隐在桂花树荫下,身上穿着一身墨蓝长衫,身条细长,身高体壮,只此时他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微妙。 “大哥承让!”她迎上前去,打破了两人间那种异样的尴尬。 “你很得意?”赵煦的成绩原本还算好,第十七名。 可在考了第五名的赵清昀面前,他几乎成了一个半透明。 他还记得当报送官将他考了第十七名的消息送进来时,所有人都为他感到高兴,可等到赵清昀的第五名送过来时,大家更高兴了,可有些人看着他的眼神却已经渐渐有些变了味儿。 这就是所谓的人比人气死人! “别得意过头了,殿试见真章!”赵煦笼着衣袖离去。 赵清昀抚了一把额头,谁说她得意过头了,她握紧拳头,薄唇紧咬,赵煦太小瞧她了,她想要的远远不止会试第五名! 她背着手,转过月洞门,便听得一声极轻的咳嗽声,还有极细小的叫声:“留步!” 赵清昀转身,看清面前之人,眼眸紧缩,心口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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