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艾黎腿上的触感依旧,陌生人的指节在光滑的肌肤上抚动,留下细细密密的焦灼感,如同炭火在烧。不知为何,她浑身出汗,犹如针扎。 刚想挣扎,却听得陈鹤川清清冷冷地道:“为什么有伤口?” “嗯?”艾黎瞬间清醒,不自觉夹紧双腿。 她想起来了,她曾手动刺过纹身,头两针扎错了位置,不小心划了一道疤。因为蛰入纹身药水,所以那一块皮肉有了永久性的伤痕,仔细去摸会有一道浅显的肉痕。从前离经叛道,不愿被陈鹤川管束,在清纯的小白裙下,是她用马克笔画的一只只残肢黑蝶,以那道疤为虫脊,自肉里涌出单薄的蝶翼。 她的秘密,被发现了。 艾黎支支吾吾:“不小心划伤的。” “为什么会划伤这里?嗯?艾黎,你背着我,私自碰这些地方吗?”陈鹤川微愠,他的沙哑嗓音里酝酿怒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与讥讽,教艾黎难堪。 他在说什么?艾黎懂,又不懂。 她咬唇:“不用你管!” “不用我管?”陈鹤川嗤笑,“你确定不要我管吗?如果不要我管,那么为什么三番两次借我证件,出去坑蒙拐骗?你想查什么?求我不就好了?艾黎,你接近我是否抱有坏心。你想杀了我吗?还是有其他目的?不然,你为什么要去调查宋茜司?调查八年前的事情?” 艾黎脸色煞白,不知该作何感想。她虽然聪明,手段却没有陈鹤川这只老狐狸高明。 “八年前的事情,和我爸有关。你接近我,是为了我爸,对吗?”陈鹤川不提,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在等,企图看狗急跳墙的兔子挠爪,能有多大的力气。 “只是好奇。” “是吗?” 艾黎只能打亲情牌了,她惨兮兮地笑:“我是孤儿,如果陈叔叔不带我离开福利院,我就没有家庭收养了。我想读书,不想没文凭,长大后做基层工作,所以我得逃出去。” “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的心机?艾黎,你真可怕。” 艾黎不置一词,陈鹤川早些撕破脸也好,难为她次次忍耐,事事伪装。陈鹤川现在将她贬得一文不值,明明他才是心思最坏的那一个,若是他早就发现她的阴谋诡计,又何必演这么一出戏呢?甚至长达好多年。 艾黎犟嘴:“要是早知道我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不揭穿?还把我当妹妹养,费心费力演这么一出戏?” 陈鹤川见她生气,嘴角微微一翘,倏忽道:“所以,这才是我妹妹的真性情吗?” “什么?”艾黎恼羞成怒,重重一拳打了个空,陈鹤川非但不气,还乐在其中。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一直忍耐到现在,才肯给我看刺猬的肚皮吗?啧,做你哥哥真辛苦。” 艾黎又不懂了,她以为陈鹤川只是单纯想戏弄她,可听话音儿,又不像是那种人。这厮究竟想怎么样? “不明白吗?” 艾黎不会不懂装懂,老老实实摇头。 陈鹤川发出急促的一声笑,短暂又低迷,撩人心弦,他轻声絮语:“我不想我未来老婆,对我还藏着掖着,不拿真心相待。” “你说什么?”艾黎警惕抬头,做出高踢腿的危险动作,企图从他怀里一跃而下。 哪知,陈鹤川招数更快更狠,一下子卡住她的腿根,死死扣到了怀里。艾黎的脸紧贴上陈鹤川的胸口,听他胸腔里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令人安心,每个毛孔都酥麻发炸。 糟了,要沉溺其中。 艾黎缩紧瞳孔,咬牙切齿地道:“放我走,我能自己走。” “怎么?是害羞吗?”他还在逗她,心思歹毒,非得逼她原形毕露。 “你……你不要脸!” “不喊陈哥哥了?我如果要脸,怎么抱你?” “……”是她输了。 “还装吗?” “装什么?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再装,你会信吗?”艾黎完全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语气里有点撒泼的意味,听起来像是无理取闹。 此举,又引来陈鹤川的笑,不知是觉得她可爱,还是感到无奈。 “你想装也可以,我喜欢听你喊我,陈哥哥。”陈鹤川凑近她耳廓,呼出的气儿喷洒在耳背,那处充斥神经末梢,很敏感。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惹得人心紊乱。艾黎就这样毫无防备,中招了。 她再喊他陈哥哥,她就是狗! 艾黎一声不吭,生闷气。她不是陈鹤川的对手,这厮见招拆招,装成熟就戏弄她,装傻就让她难堪,倒不如什么都不做,装死,那他拿她没法子。 到了医院,医生说脚腕需要冰袋冷敷,没伤到骨头,回家喷点云南白药,多养几天就行了。 医生对陈鹤川道:“女朋友脚受伤了,你多照看一点。能床上躺着就别下地,少走路,休养几天。如果可以,去菜市场买个猪蹄,炖黄豆汤,补一补钙,老偏方,吃了总没错。” 艾黎脚疼,嘶着声儿,张牙舞爪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陈鹤川抿唇一笑:“我是她老公。” “……”艾黎恹了。 回到家,艾黎单脚跳回房,执意要一个人吃饭,赶陈鹤川走。 陈鹤川懂不能逼迫太急的道理,面对她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性格,得小火慢炖,时间久了,入了味,方可下嘴,细嚼慢咽入肚。 艾黎扶着门,刚想关,却听得陈鹤川道:“你想知道,当年见你的第一眼,我明知你不怀好意,却依旧不揭穿你,究竟是为什么吗?” 闻言,艾黎几乎是一瞬之间想到了那日的场景。陈鹤川站在楼上,即使日光昏暗,也压不住他清逸倜傥的容颜。他的鼻梁挺拔,目光冷淡,与她对视时,仿佛能看透人心。 所以,他从那一刻便知她心怀鬼胎。 这么多年,陈鹤川究竟以什么心态看待她呢?估计是嘲讽她吧?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混入陈奕家,实际上所有人都知她本性,揭过不提罢了。 艾黎的指尖攥得死紧,指甲仿佛要断在门板里。陈鹤川看见了,探手,将她的指头一根根掰开,摩挲指腹。 陈鹤川风轻云淡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妹妹的影子。她无助死去的时候,无人施以援手。所以你有难,我想救你。” 艾黎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这时的陈鹤川不苟言笑,深沉的黑眸仿佛有光,覆盖一层淡淡薄金。 他的话语有力量,一瞬间击中她死寂多年的心脏。 艾黎手足无措,这么多年,她一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吗?陈鹤川并不想伤害她,也并未戏弄过她。看到她前几年叛逆的行事,陈鹤川是失望至极,还是恨铁不成钢呢? 自从父亲死后,她封锁了自己,只用恶意揣测人心。这一切,都是她错了吧? “陈哥哥……”艾黎挣扎了一秒,发出细软如奶猫的声音。 陈鹤川眯起眼睛,唇角微勾,道:“别太快感动,我从前对你没坏心,不代表今后没有。你的秘密,我早晚会查个水落石出。我需要你对我毫无芥蒂,完完全全敞开心扉。至于其他的话,等婚后,我们来日方长,慢慢谈。” 她的感动不过一瞬间,很快就清醒了。 陈鹤川能把一手养大的小妹妹哄来当老婆,足以说明,他绝对不是好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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