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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公之女跳河自尽,自然是件震惊全城的大事。未等天边冒出那一小片鱼肚白,街道上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真是可惜了,姑娘家正值妙龄,家世容貌这般好,也不知是遭遇了什么,偏偏要选这条路!”    “唉,可不是嘛……不过各人都有苦衷,况且如今宁国公不比从前,说不定发生了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    “不过我还真听到些风声,说是这宁国公之女,是因为被人冒犯,忍不下心中耻辱,方才跳河而死……”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趁着这街上还没几个人,凑着脑袋说着闲话。脸上一会儿遗憾,一会儿痛恨,这会儿又开始暗暗啧声,想着这城里怕是又不得安稳了,恐是要起风浪。    正感慨时,背后却冷不丁被人踹了一脚,刚摆好的摊子一阵猛晃。    客官方才已经走了,总归不能折回来踹自己一脚。小贩猛地打了个激灵,低声咒骂了句,“呔!哪个小兔崽子?大早上的出来吓唬鬼呐!”    “什么?”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夹着清晨有些刺骨的阴风。    小贩从头到脚被吓了个清醒。    身旁人影高大身形健壮,一看便知是个成年男子,男子披着墨色披风,浑身上下都被捂着严严实实,“你方才说,宁国公的女儿跳河自尽?”    “对...对啊。”小贩牙关打紧,瞧这男人衣着神秘,声音凶狠,指不定是哪路魔头,自己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于是两眼一闭,这就准备认下自己这老天爷也不赏脸的倒霉命时,却忽的听见那男人出声发问。    “可知谁是罪魁祸首?”    “有...有谣言...”小贩颤着声,暗暗咽了口唾沫,“说是当朝的丞相大人。”    “但丞相大人位高权重,口碑也正道,我...小人我反正是不信的。”他倒吸口气,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自己刹住了话头,险些祸从口出。    心惊胆战时,却忽然听见男人低声嗤笑,“呵,正道...”    话未说完,便被不远处突然传来的急促马蹄声打断。男人蓦然抬头,向街道尽头望去,些许凉风借机吹起黑纱,露出他藏在其下的神秘面容。    虽然看不太真切五官,但小贩能看见,他鼻梁一侧长着颗褐痣。    却也只是这一眼,再眨眼时,男人便恍若一阵风般,刹那间于自己身前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是怪人。”小贩喃喃。    心中虽然惊恐未定,但生意终归还是要做的。他转身埋头,繁忙之际,耳朵尖却还是立着,仔细听着从街道那端传来的马蹄声。    密密麻麻,听起来阵仗颇大。    在那神秘男子离开之后,这阵马蹄声好似变得更加急促,小贩心里发憷,却又不敢抬头。    直到马蹄声于自己身前停止,他方才意识到有些不大对劲。    “抬头。”    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兀然响起,“丞相大人问你,方才那男人是谁?”    竟是丞相大人。小贩连忙抬头,见身前站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想来方才说话的便是这人,他再一抬眼,瞥见不远处的马上正坐着一人,着锦衣携宝玉,冷眉微扬,凤目含霜,瞧着金贵的紧,应是那位丞相大人无疑。    于是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回大人,草民也不认得。”    “那你可有看清那人相貌?”    “草民...并未看清。”    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自己的确没看清楚,说不定会看错。但身前的丞相大人显然会错了意,只不屑摆了摆手,便有数侍卫围了上来,拔剑拔刀,眼看便要把自己带走。    “看清了!那人鼻子上好像有颗痣。”连哭都忘了该怎么哭,小贩双腿打颤,软的要命。    有颗痣?王坞眯起双眼,没想到在路上都能意外得知这等好消息。    本来是前些日子就该解决掉的祸患,却因为手下办事不利,让这祸患逃了。如今功夫不负有心人,竟是让他在路上遇见了。    王坞眼光略微示意,几个侍卫便离开队伍,向四方散去。问话那人也继续开口,“你都同他说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说丞相大人胁迫宁国公之女?他又不是傻子,这话说出去了还能活命?小贩再次停顿不语,犹豫半晌后,方才含糊不清道:“那人问我,宁国公之女是因何而死的。”    身前马匹忽然一声嘶鸣,前蹄腾起。王坞目光惊然,“死了?”    怎么可能。若是死了,苏府那边怎会半点音信没有?而且,怎么可能这么巧,自己这边刚刚领了皇命前去提亲,那边苏漾便自尽了?    王坞翻身下马,冷声质问道:“你可知是因何而死的?”    许是因为心虚,小贩气若游丝,“不...不知。”    他以为只要不回答便能逃过一劫。却不知这位丞相大人疑心极重,一向不肯放过任何端夷。    命人将那小贩带走之后,王坞翻身上马,紧紧握住马鞭。    是死是活,也要他亲眼去看。    .....    听百人讲,不如自己一见。    当王坞亲身到苏府时,原本热闹的苏府只剩下黑白两色,府邸中一片凄惨哀嚎,俨然一副办丧事的模样。    难不成真死了?  王坞半信半疑,迈进府门。    院子里没什么人,以至于他这般进去都没人通报。虽是丧事,但王坞总觉得气氛有些怪异,隐约感觉有些地方似乎不大对劲。但自己花了这般大的功夫下的一盘棋,难不成要被这表面上的一场丧事吓退?    自然不可能。    王坞低声冷哼,循着记忆,快步穿过庭院,走至厅堂。    厅堂中只有一人,像是在刻意等谁,苏孟着一身丧服,头系白带,看见他也不起身相迎,只是面色阴沉。    “苏叔。”王坞故作惊慌,几步上前握住苏孟肩头,“这是怎么回事?我路上听闻,是阿漾她...”    “还不是因为你!”苏孟一把推开他,双目圆瞪满眼血丝,咬牙切齿,像是要将他撕了吃般,“你个禽兽,觊觎我苏家不成,便来觊觎我女儿!”    脸上的表情不自觉一僵,王坞干笑道:“苏叔这...此话怎讲?”    “若不是当日你对我女儿做了那等事,我女儿岂会走到今日地步?”苏孟面色沉痛,“我女儿那般注重清白,你对她存了那等念头,本已经让她生不如死。”    王坞有些莫名其妙,“苏叔,你是不是误会...”    “误会什么?!”苏孟一甩衣袖,将他推开,“来人!送客!”    “苏叔!”王坞沉声低喝,“我已经向皇上请命,将阿漾许我为妻。如今却突然得知阿漾自尽。虽还未成亲,但总要让我看眼阿漾吧?”    “你有何颜面见阿漾?”苏孟老泪纵横,捶胸顿足道。    见他仍旧没有要走的意思,苏孟一把抄起桌旁放着的粗棍,眼底赤红,“再不走,莫要怪我不给皇上情面!”    竟是将皇上都搬出来了。王坞目光泛冷,这不等同于威胁自己?    也好,看现如今的这般情景,即便自己继续留在这里,恐怕也套不出来什么。王坞眉梢扬起,将自己的虚假伪装彻底卸下,双手负后,拂袖而去。    苏孟却仍旧在堂中立着,直到他离去一炷香后,方才轻叹一声。    “来人。”    从门外颠颠跑来一个少年,“老爷有何吩咐?”    苏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小心递给他,“去交给冷儿,让他带着这信去将军府,将后事交代妥善。”    .......    等到苏冷接到这封信时,已是时近傍晚。知晓父亲那边已经解决妥当,苏冷片刻不敢耽搁,当即便放下手里所有琐碎事情,快马加鞭赶到将军府。    苏冷常来将军府,府里多数人也认识他。知晓这位苏公子不喜多言,便也从不废话,直接带他找到莫宁。    莫宁此时正同苏漾待在一处。    “莫将军,你不是说我大哥今日会来么?”苏漾双手攥住茶盏,柳眉紧拧。    眼见天色就要暗了,自己已经等了一天。苏漾心中难免慌张,明亮眸子隐约透着水光,直直望向莫宁。    莫宁温然一笑,“快了。”    话音刚落,便听见身后传来轻声叩门,“莫将军,苏公子来了。”    还未等莫宁回应,苏漾便已经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凝于眉心处的愁绪倏的散开,她眼角眉梢,无不带笑,拎起衣裙便向外奔去。    一打开门,便见苏冷牵着马匹,立于雪地之中。    “大哥!”终是没忍住这几日来的忧愁焦虑,苏漾如同出了笼的雏雀儿般,一颠一簸的向他扑去,待确是牢牢实实抱住他后,苏漾方才扬起脸,哽咽道:“阿爹阿姐他们可好。”    苏冷淡笑,替她抹去眼角泪痕,“一切都好。”    说着便又从怀中掏出那封信,“这是阿爹给你的。外面冷,快些回屋去看。若是有要说的,便写在纸上,大哥替你带回去。”    苏漾乖巧接过,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转身回屋,目光动也不动的盯着手里的信,像是怕它长了翅膀飞走一样。    进屋时,眼角余光无意瞥见那位莫将军,笑的畅快,从自己身边大步错过。    “苏公子,我可等了你好久。”莫宁迈步走去,拍了拍他肩膀,“一切妥当?”    苏冷略微颔首,“一切妥当。另,多谢莫将军,对家妹悉心照看。”    莫宁摆了摆手,“你我兄弟情谊,举手之劳罢了。”    “对了。”苏冷挑眉,“方才在路上听说,莫将军已经捉到了那刺客?”    莫宁道:“没错。”    “还听说那刺客死活不肯开口?”    “没错。”莫宁低声轻笑,侧过身,轻手拂过身旁安静立着的骏马,漫不经心道:“果然是王坞身边的人,当真同他一般不识时务。”    “那你准备如何?”苏冷淡淡开口,目光注视着身前之人。他了解莫宁,面对这般棘手境况,绝不会束手无策。    “如何?”似是觉得他问的有些多余,莫宁轻笑。“自然是教那刺客知道,如今怎般才是他活命的唯一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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