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之尊就露出了“果然又是她”的高深表情,看来萧千金在国公府里的表现确实极佳啊。 敛起高深莫测的表情,皇帝又问,“那你觉得,皇儿对她是个什么态度?可有为之侧目?” 这…… 锦笙有些词穷,很明显,皇帝陛下很期待太子爷能够对女人产生些兴趣,但是照理说太子爷是个什么样的人陛下你应该很清楚啊。 他像是会对女人产生兴趣的人么。 当然,锦笙也并没有觉得他会对男人或其他什么人产生什么兴趣。 但是为了不让皇帝陛下失望甚至是绝望地认为他生的儿子对人这个类别统统没有兴趣,锦笙还是硬着头皮认真编了一下。 “太子爷生性内敛腼腆,赏花宴上却主动与萧小姐说了几句话,萧小姐跳舞时太子爷也看得极为认真,还称赞萧小姐才女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能把生性寡淡说成内敛腼腆,皇帝陛下很不好意思地觉得,真是难为你了。 “如此说来,皇儿确实是对她青眼有加?” 锦笙想了想,斟酌道,“草民不敢信口妄言,一切还需太子爷亲口承认,或许其中有些误解也说不定。” 她回答得模棱两可,皇帝也就不再跟她探讨这个问题,只想着明日下朝后把君漓叫过来问问,敛了思绪,他接着道,“朕今日找你来,是为了你义父的事情。” “义父?!”锦笙低声惊呼,紧张地望向皇帝,脑中瞬间炸开无数种猜测,继而只汇成了一句话,“陛下请说。” 皇帝似是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你来汜阳的时候,朕就与你说过,安丞相一直在追查你义父的下落,同时手里也掌握了不少他不忠的证据。如今朕来告诉你,他犯了什么罪。” 锦笙一怔,连忙撩袍跪下,蹙眉道,“草民愿闻其详,还请陛下准许草民伏地倾听,以表耿介忠心。” “准了。”皇帝没有让她起身,锦笙已经料到,义父的罪名,担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道清的“不忠”二字了。 无法揣测陛下深更半夜召见她非要跟她拉这种让人心惊胆战的家常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天枢阁第一任阁主安丘,乃是如今的安丞相之父,亦是朕的恩师。多年前,朕的父皇一手建立天枢阁,提拔已身居丞相之位的安丘在幕后任天枢阁主,后来父皇去了,便将天枢阁的势力全权交于朕,在此之前,安丘为朕培养了两个人,一个是如今的安丞相,位居堂前,另一个是你的义父应天,位居幕后。” 锦笙了然,这些都是天枢阁主必背的阁史,幼时就已经滚瓜烂熟。 安丘培养了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义子,然后分别让两人以堂前丞相、幕后阁主的身份辅佐如今的皇帝,并起到相互监督勘察的作用,防止二人有异心。 “为了让这两人快速适应身份,相互配合,安丘从丞相和阁主这两个位置上退下来,甘愿担了个帝师的虚衔。如此相安无事了几年,安秉容安丞相和你的义父全然适应了自己的位置身份,各司其职,而朕也在他们的帮助下,迅速震住了父皇留下的一帮老臣,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个锦笙很清楚,义父也曾在她面前慨叹过,陛下只有两个兄弟,一个姐姐,其中一位兄弟还很没有志气地不想争夺太子之位,如此一来陛下就只有一位竞争对手。 而这位与他势均力敌的竞争对手本人其实是个草包,他与陛下的势均力敌主要体现在他有一位很了不得的客卿。 客卿拖家带口的投靠陛下的兄弟瑞王,纵然他很有智慧,让瑞王扳赢了陛下很多回,但很不幸的是他站错了队,更不幸的是陛下的人知道了这位客卿的存在,结果就是,客卿被杀,客卿的家人也无一幸免。 这个客卿姓傅,具体叫什么却没听义父说过,因为每每说到这位客卿,义父就表现得很惆怅。 惆怅的程度是锦笙从未见过的,平时一顿吃两碗饭的义父惆怅到两天都不吃一顿。 一般那种时候,小锦笙都会用稚气未脱的小手端着一碗饭坐在义父旁边陪着他,虽然这只会让他更惆怅。 锦笙私心里以为,义父这大概是对智者的一种惺惺相惜的惋惜之情吧。 年少的锦笙也只能这么理解,并且这么理解到大。 这位客卿死了,瑞王也就歇菜了,陛下成功当上了太子,而后又成功登上了帝位,帝王之路顺风顺水得令人发指,简直到了一种仿佛人生开过光的地步。 “不过,就在朕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江山太平的时候,出事了。”皇帝的话锋一转,蹙起长眉,“朕的恩师安丘中毒身亡,无声无息,那毒|药是异域传过来的,十分罕见。朕最开始命令天枢阁追查凶手,应天查到凶手乃是一名异族男子。” “那男子口述,多年前安丘任天枢阁主时与异族人打交道,生意场上闹了不愉快,后来那异族男子因妻子病重,需罕见药材治疗,上门求药,安丘给了他药,但他的妻子任就没有活过来,他便以为是安丘故意给错了药,间接害死了他的妻子,因此他怀恨在心,杀他报仇。” “恩师的为人我们都清楚,不说绝对的光明磊落,但这种明里答应,暗地小人的行径绝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因此朕和应天、安秉容皆以为这是一场阴错阳差的闹剧,不过是那异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送了一条人命。” “可后来安秉容却又觉得这个说法有纰漏。”皇帝顿了顿,“究竟是不是给错了药,那异族人为什么不去找到残余的药渣验一验呢?异族人给的说法是当时被仇恨蒙蔽双眼,哪里能想到这些。纵然这个理由很合理,安秉容还是觉得有问题。” 说到这里,锦笙的后背已经渗出些许冷汗,她似乎知道,陛下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因此,他开始背地里重新着手调查此事,但因为平时公务繁忙,此事能够追查的线索少之又少,安丘的遗体也已经封入土中,实在难以进展。” “此事未平,朕、朕的皇后、朕的皇儿接连遭到一次暗杀,凶手虽未得逞,但也没有任何踪迹可寻。朕将此事丢给天枢阁去查,反馈回来的答案也差强人意。朕开始对应天产生怀疑。” “与此同时,在应天失踪那日的半年前,安秉容终于查到,杀害安丘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与他一同长大,被安丘收为义子的应天。你说,朕如何不怀疑,当时来暗杀朕的人,也是他呢?” 锦笙皱紧眉头,下意识抬眸看向皇帝,脱口就道,“不可能……陛下,义父没有任何理由去杀他的养父和您,义父曾教导草民要知恩图报,他受老安丞相栽培、得陛下信任,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恩情、以怨报恩,去杀他的义父和您呢?” “杀安丘的证据确凿,朕难道还会诓骗你不成?”皇帝沉声道,“锦笙,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更要清楚,朕要你坐阁主之位,是何用的。” 锦笙抿紧唇,急忙磕头赔罪,“陛下恕罪,义父之于草民有教养之恩,方才一时情急口无遮拦。” 见她如此,皇帝的脸色才好看一些,“你觉得没有理由,朕也觉得没有理由。所以,朕要你给朕一个理由,查到应天做这些事的目的究竟为何。朕要你把他的身世给扒出来,明明白白地让朕知道,他和朕、和安丘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锦笙皱紧眉,咬了一把后槽牙,任由衣襟被冷汗打湿,她一头磕在地上,“草民领命。” 年轻的帝王似乎是长惋了一口气,任由御书房内沉沉静谧,如此过了良久。 “你回去吧,朕让路德忠送你。”皇帝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茶盏,抿了几口茶后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明日皇儿要搬去宫外的太子府,你抽空去一趟,皇儿说你还有东西没给他。” “……”他个缺心眼儿的就不能让人来取吗? 皇帝本来没想别的,他只是无意撞见君漓身边的近侍青崖出宫,随口问他去干什么,得知是去告知锦笙君漓明日在太子府等她送东西后,便说自己今晚要召见锦笙,直接帮他代传了。 如今这么一说出来,皇帝似乎也想到了这点,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样的东西,为何非要你亲自去送?” 既然是皇帝问了话,锦笙自然不能不答,自然也不能乱答,于是她硬着头皮如实道,“回陛下的话,是两年前容青野先生在柳州举办的明珠遗光的宾客名单。” “他要这个做什么?”皇帝微微蹙眉思索,沉吟道。 锦笙面不改色,“草民不知。” 尊贵的皇帝陛下挑了下眉,暗暗决定明日亲自去问儿子,藏着掖着的,没准有什么幺蛾子。 此时的锦笙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无形之中把太子爷给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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