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认真的?还是吃饱了撑的在说笑? 苏心玥微微侧首,嫣然笑道:“魏二公子忘了,我方才已与我家表弟定亲了,您不是也亲耳听见的么?” 男人多喜欢美丽的女人,却又不待见虚伪的女人。她相信魏曜也不会欣赏她这副动人的假笑的。 魏曜果然皱起眉头,“你明知道那是在说谎。” 陈睿之可以等三年,苏心玥却等不了,等她成了十八九岁的老女,就算她自己不情愿,别人也会押着她出嫁。 苏心玥何尝不知道这点,她只是一日日的往后捱罢了,即便她想嫁,又能嫁给谁呢?嫁给魏曜是危险的,嫁给别人也同样危险——两件事都和眼前的男人脱不了干系。 她脸上的假笑淡下来,冷声道:“你管得太多了。” 魏曜不置可否,他轻轻合起折扇,在腕上很有节拍的敲着,一面从树缝里觑着她道:“你是不是一早就怀疑我的身份?” 不然那会子一点吃惊都没有,若说是装的,未免太镇定了些。 “你是不是故意在人前露出本来面目的?”苏心玥反问道。 她知道魏曜不是不谨慎的人,面具上沾了水,岂会不事先揩抹干净,而是由着陈萃如当众揭穿。说是偶然,都叫人不能信服。 魏曜居然坦白的承认了,“是。否则我该隐瞒到几时?” 今日正是天时地利人和,恰好在他帮了苏心玥一把,恰好经由外人之手暴露他魏二公子的身份。只从二房三房两位夫人脸上的吃惊和羡慕,便可看出他这项表演多么成功——这样英俊的少年郎,为了接近心中的神女,不惜改头换面,以乞儿之身含辛茹苦,只为博得美人的片刻垂怜,观者罔不心酸,闻者莫不落泪! 想必不出三日,这桩佳话就将传遍长安城了。 想起魏曜那般隐忍功夫,连受了重罚都能一声不吭,苏心玥冷笑道:“佩服佩服,魏二公子的手段,委实令我等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魏曜的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拧成一个川字,“你不信我是真心?” 傻子才相信他的鬼话。苏心玥毫不留情的翻了个白眼,反正在魏曜面前用不着保持女神形象,她冷嗤道:“你接近我,就是因为那日在敬国公府宴会上一见倾心?” 魏曜幅度极低的点了点头,玉白的耳廓上出现一点微红,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苏心玥怀疑自己眼花了,再不然就是太阳光的折射作用。 对于这样死缠烂打之辈,最好的法子是快刀斩乱麻,杜绝他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苏心玥艳如桃李的容颜上冷若霜雪,她的声音又快又脆,“很好,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你也该知道我的。” 魏曜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目光中还带点跃跃欲试的欢喜。 苏心玥嘴角牵起,露出一线高傲且残酷的笑意,“倘若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我希望你至少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斤两,你这样微贱的出身,如何配得起丞相府的小姐?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苏大小姐自诩金贵,却从不会恶语伤人,但今日她却不吝在魏曜身上施与最大的恶意。苏心玥知道自己的人设有些崩塌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如此,不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年轻俊俏的公子紧抿着唇,袖里的手握成拳头,连那把折扇都险些坠地。 此人大概已经气炸了肺吧?苏心玥想着,要是魏曜还有一点尊严的话,最好从此离她远远的,这辈子苏心玥都不想与此人有何牵扯。 见魏曜静立着不动,似乎是被气傻了。苏心玥理了理衣襟,准备回房继续收拾东西。 没走两步,一个低沉的嗓音突兀响起,“我会差人向苏府提亲。” 苏心玥身形微凝,但是并没有太大动作,她漠然应道:“好啊。” 反正她是不会答应。 * 不到傍晚,苏心玥就坐车驶离了陈府。陈家那帮子人就够难应付的了,又多出一个神出鬼没的魏曜,还是回到家中眼不见心不烦。 天边绚丽的霞光从车窗缝里照入,如斯美景,苏珀却窝在姐姐怀里打起盹来,长长的睫毛一张一合。 苏心玥有些歉疚的给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说道:“本来该留你多陪伴外祖母几日的,但若将你一人扔在陈家,姐姐又有些不放心。” 谁知道陈大夫人会不会借机使绊子,毕竟永宁公主病着,她又是府里的当家太太。 小团子摆弄着她裙摆上的流苏,黑葡萄一般的眼仁水汪汪的,十分纯挚惹人怜爱,“没事,姐姐不在,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这才是一家子骨肉至亲哩,恋爱脑什么的,哪及得上亲情可贵。苏心玥拎起他的领子,用玉扇给他扇凉——积攒了一天的热力,马车里都快闷成火炉了。 苏珀撩起帘子好吹吹车道上的晚风,却忽然望着后方道:“姐姐,石头还在后面跟着呢。” 苏心玥将他两只胳膊拖回来,懒懒道:“那不是石头,是云州来的魏家二公子,以后他不会在咱家出现了。” 她也不知魏曜出于何种鬼迷心窍,一定要远远随着丞相府的马车,难道是为了护卫她们姐弟的安全?这也太可笑了! 苏珀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声调里似乎有些遗憾,“但是石头对我很好,他教我用草叶编蚱蜢,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他还教我练剑呢!” 显然这孩子一时还改不了口,或者说那个老实哑巴的形象在他心中已根深蒂固了。 魏曜讨好小孩子可真有一套!苏心玥暗暗咬牙,虽不知他为何这样处心积虑,但不怀好意是肯定的,遂拉起苏珀的手,严肃的告诫他,“你年纪小,仔细别让人糊弄了去,况且你一个小孩子学什么剑,万一伤了可怎么好?” 她越想越觉得如此,魏曜连苦肉计都敢用在自己身上,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子更是手到擒来。 苏珀却甩脱她的手,不满的撅起嘴,“不会的,石头教我用的竹剑,剑头还削钝了,用碎布包好,他在身上砍着试过,才敢拿来给我使呢!” 苏心玥无言以对,魏曜会有这般好心?不,倒不如说这种老妈子般的细致更令人咋舌。要不是见识过魏曜的喉结,她还真以为此人是女子脱胎呢。 当然小孩子的话也不能尽信,鉴于苏珀对“石头”的滤镜大概有八米厚,苏心玥随便听听就算了。 她本来也想掀开帘子瞧一瞧,但——还是作罢。 眼不见为净。 回去之后,从景阳翁主的口中得知,魏曜果然差人来提过亲,请的还是素日相熟的一位世家夫人。 事情虽在苏心玥意料之中,她却想不到魏曜的动作如此迅速,忙抓着景阳翁主的衣袖问道:“母亲是怎么答复的?” 景阳翁主含笑望着自家美丽动人的女儿,“我当然得先问过你的意思,娘又怎好一意孤行替你做决定。” 女儿大了,有上门的问媒是好事,而且越多越好,说明这家的女儿教养得当,仪容不凡。总比无人问津要神气多了。 至于是否定亲则是另一方面。 苏琥才喂完马从后院出来,哼哧哼哧的啃着一个酸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姐,我瞧着那魏二公子人挺好的,人为了你甘心到咱家来做奴仆,做牛做马都没抱怨半句,这般痴情厚意可真是难得。” 苏心玥斜睨着自家兄弟,心道你这样傻乎乎的更是难得。虽然是魏曜自讨苦吃的,先前做哑巴时苏琥可没少差遣他,连责打都偶然有之,他倒不惧怕魏曜报复? 不过这时候也没人把一个不起眼的胡姬之子放在眼底就是了。 景阳翁主则不悦的皱眉,“无论这魏氏是何等心肠,可他此番行径也太鬼祟了些,幸而他为人还算实诚,但凡有点歹念,岂非我女儿的身子都被他看去了?这样偷偷摸摸的小人,玥儿断不能嫁给他。” 尽管解释的方式有些不伦不类,结果却奇迹般的对上了。苏心玥深以为然的点头,她也不想嫁给此人呢。 其实无论景阳翁主或是苏琥,都没认真将这门婚事放在心上。长安城里讲究门当户对,魏曜从出身上便输定了,想要求娶名门望族,尤其是苏心玥这样的高岭之花,无疑是痴人说梦。 苏心玥于是颇有感慨,为何书里的那个女孩子没能明确认识到这一点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虽说天底下有不是之父母,但大部分为人父母者还是真心为子女好的,即便是古板也有古板的好处。门当户对的爱情固然少了许多波折,但是也因此更加安全。 这世上哪来许多的山盟海誓?人只有为自己打算才是最要紧的。 苏心玥由着景阳翁主替她推掉了魏家请来的媒人,心里非常心安理得,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接下来,便是等待她从魏曜的生命里遗忘。 关于陈氏兄妹设计她的那件事,苏心玥并未告诉母亲,到底陈家是景阳翁主的娘家,若彻底撕破了脸,彼此都不好过。况且陈萃如已被送去家庙思过,至于陈启之……既然陈家执意要保下他,苏心玥也只好罢了。 她却不曾想到,半月后就传来了陈启之堕马的消息,一条腿还硬生生的折断了。据大夫说,怕是再不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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