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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大夫捏了捏胡子:“正所谓人外有人,学无止境。一个人不管如何,应该保持一颗好学的心。”

十九拱了拱手:“在下受教了!”

华大夫喝了一口茶,说:“我离乡多年,四处游历,却从未见过一个小孩,能像你这般。遇到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人受伤在路边,会去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他,这是心存良善。其二,便是知书达理,这不需我多说了。其三,勤学善思,我医馆放有不少的书,你也看到了,平日里是没有小孩会去翻看的,而你却能沉溺书海,实在难得。”

十九被他说的脸都红了,给华大夫的杯子加了茶,放下茶壶腼腆地说:“我第一次被别人这么说。”

华大夫不解:“你这般人品,你的教书先生没夸过你?”

十九摇摇头:“我那教书先生迂腐之极,一点都没有像华大夫这么亲切。”

两人说话间,酒菜上来了,陆十九给大夫的酒樽倒满酒,又给自己倒满。学大人的模样,举起酒樽敬了一杯华大夫:“华先生,请!”

两人一饮而尽,这是十九第一次喝酒,感觉喉咙火辣辣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大夫说:“我老了,一身三脚猫的医术,想找一个人传授下去。你我一见如故,所以我一直有个想法。”

十九正在给大夫倒酒,听到这话,不禁整个人定住了。酒水从酒壶里流到酒杯,渐渐满了,看这边要溢出来了。大夫捧了捧十九所持酒壶,十九反应过来,说:“在下酒后失态了...”

大夫询问他道:“你做我学徒,如何?我将我一身本事都传给你。”他的声音还是充满那种了属于医生的慈祥。

十九放下酒壶,他觉得头很空,也不知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喝醉了。除了自己爹娘之外,他还没有从其他人的身上,感受到像华大夫那种属于长辈的亲切之感。他挠了挠头,然后说:“华先生,你读的书多,你也知道,一个人也会有身不由己之日,有时候自己并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路。”

大夫听到十九这话,他的心智也回到了自己十二岁那年。他喝了半口酒,缓缓的说:“是啊,如果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了其他选择,现在会怎么样呢?只不过当你到了我这种年纪,你会发现,我们这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其实早已注定了。”

陆十九也缓缓的重复大夫的话:“我们这辈子要经历事情,其实早已注定了。”并细细的回味着这句话的含义。大夫见他沉吟着,便拿起酒壶要给十九的空酒杯倒酒,十九反应过来,连忙将酒壶抢过,反过来先给大夫倒满酒,然后才给自己倒上。

华大夫在他倒酒的时候说:“十九,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十九放下酒壶,想了想措辞,一字一字地说:“子从父命,孝也。臣从君命,贞也。”

大夫知道陆十九要表达的意思,回答他道:“我明白,无论你现在是前者还是后者,你都是背负着使命的。”

十九点了点头:“华先生,并非我不答应,但实在是父命难违。”

华大夫举起酒杯和十九碰了一杯,两人饮尽。

华大夫说:“我少时也像你这般彷徨过,一边是我父亲安排的事业,一边是我自己想开创的未来,我选择了后者。其实不管你选择什么都无所谓,只要在余生里,自己不会为了这个决定而叹息,便可以了。”说着,华大夫凑近了陆十九,仔细的盯着十九的眼睛。十九觉得华大夫年纪虽然大,但是眼睛却没有老年人的那种浑浊,而是像泉水那般清澈。

“而我也希望...”华大夫继续说:“你能选择你父亲给你选的路。”

十九避开了华大夫的眼神,说:“华先生,其实,如果选择权在我手上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做你的弟子。”

华大夫捏了捏胡子道:“这点我是无需质疑的。”

十九笑了,拿起酒壶又往华大夫的酒杯倒酒。华大夫说:“我在安邑县行医之时,曾医治过一个病人,此人伤势甚重。”十九认真的听了起来。“重到什么程度呢?身上箭疮,刀伤,枪伤,共计一百七十三道!”十九不禁捂嘴,睁大了眼睛,华大夫继续说:“来到我这里来的时候,已经是个血人了。还有,你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十九说:“被人抬过来的?”

华大夫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

十九说:“被人背过来的?”

华大夫还是摇了摇头,说:“差不多。”

十九说:“华先生,你就不要卖关子了,我实在猜不出。”

华大夫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说:“这人是我最敬佩的人了,他不是被人背过来,恰恰相反,他是背着一个少年人来的?”

十九几乎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华大夫按了按他的肩膀,接着说:“那少年人是谁,我不能说。但你以后肯定会知道他是谁。”

十九点了点头,其实他更关心的是那个受伤的人。

“而那人受的伤,对我来说,都是小问题罢了。半个月就伤好了七八分。”华大夫盯着十九的眼睛,又说:“你不明白我为什么和你说这个是吧?”

陆十九点头:“嗯。”

华大夫还是盯着十九的眼睛,说了一句话,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像木锤一般,锤得十九的脑壳哐当作响。华大夫说的话是:“那受伤的人,他的眉目和你一模一样。”

十九此时就像一个冻僵的人,保持着他的坐姿一动不动。华大夫的目光从十九的眼睛上移开了,环顾了一眼周围的人,继续对十九说:“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十九点了点头。

华大夫起身告辞:“天很晚啦,世上无不散的宴席,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陆十九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对揖行礼,华大夫说:“不出三个月,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十九说:“我非常期待,但还未请教华先生尊姓大名?”

华大夫说:“我叫华佗,字元化。”

十九将华佗送出客栈,望着他那道骨仙风的背影渐渐缩小,心里有好几个念头在交织着:“爹爹原来受过这么重的伤呐,他拼死守护的那个少年人,想必便是那封‘阅完即焚’的信中所说的那位诸葛公子了。而华先生从见我第一眼开始,便大概的知道我是什么来头了。他让我独自进书房看书,是为了不让那个叫木森的人过多留意我。而他提出让我继承他的衣钵...”

十九带着浓浓的醉意和交织的念头,步履蹒跚地走回客房。

泰迪煌睡觉的姿势也没有变,十九看到他之后,心里又多了一个念头:“要不要叫他起来吃点东西呢...”

一番思索过后,陆十九又下去带了五张饼回来,放在桌上,以防泰迪煌半夜饿醒。又从衣柜中取出一套被席,就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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