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进却已是喟然长叹,转身对王芍说:“你这眼力我真是佩服了,枉我还曾在园子里教过几天‘择录’,我记得七爷的《太平商经》里曾写过,隆庆初年有西域人向仁治帝进献赤烈马,这种马体型纤长高骏,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虽不如大景朝的战马强壮,速度和耐力却非景朝战马所及。特别是此马静待时浑身煞黑乌亮,若是奔跑起来,血液沸腾,额鬃毛发及眼底色泽会呈现红棕色。”
郭进所说的七爷,就是王芍的外祖父沈万里,他也是汇锦昌和沈氏商学的创始人,《太平商经》原是他老人家所写的一本经商手记,里面记载了自他少年从商,所遇到的人、物、事,及经验感受。沈七爷临终前将这本手记整理编纂,取名为《太平商经》,在沈氏商学里教授传阅,郭进刚才说的,正是《商经》里的内容。
张来富已经把视线挪到那马的眼睛上,心中惊叹:乖乖,真是红眼睛。
可稍一转念又觉得不对:“这马在西场里待了四天了,也没见它跑过啊。”
张来富的脑子活,郭进对他也格外有耐心:“南地气候温热,你看这些假晋商穿的比普通人都要薄,可见他们一时难以适应南地的气候,这两日又是反常的闷热,这马想必也会感觉到燥热。”
王芍也道,“就你刚才说长的像黑骆驼的男人,每隔半日都会到临街提四桶水,其中一桶就是给这马洗澡的。”
拂珠为王芍弄好了指甲,将她的两只手用细绢纱裹好,指挥着小丫鬟们将东西收拾下去。
王芍站起了身,也走去了窗边,朝着西场的方向微微笑起来:“《景州志》里也提过赤烈马,当时西域进献的那匹赤烈马,被仁治帝赏赐给了卫国公荣觉,荣觉就曾骑着它单骑冲进突厥军,直取突厥大将戈谒头颅。赤烈马也成了卫国公的赤英军所独有的战骑,再后来,荣觉战死,赤烈马也不吃不喝,没多久就陪着荣觉去了。”
王芍身量比一般的少女略高一些,穿着一件宝蓝色褙子,有时候她身边的人会不自觉的忘掉她的年纪,越是与她相处的多了,越觉得淮阴城里对她“早慧近妖”的评价,真是再贴切不过。
郭进微微有些愣神,王芍的声音很轻,带着上位者才有的舒缓,让人忍不住就会摆出受教的姿态。
“……赤英军残部里曾有过传言,说当年那匹西域的赤烈马曾与胡人常用的黑骏,配得两匹马驹,一匹被卫国公送给了他的义子,也就是如今的甘肃总兵邓旗,另一匹被老定北侯,也就是如今定北军主帅薛延的父亲薛征所得。眼下这匹赤烈马,不仅血统正宗,体格也壮硕矫健,仅靠主人的精心培养是不够的,它应该是上过战场的战骑。而邓旗在去甘肃之前在福建任指挥使,福建多为水战没有培养战骑的条件,所以我怀疑这些人来自定北军。”
王芍冷不防的道出结论,略过幅员辽阔的北地,直接将这些人锁定在了定北军身上。郭进和张来富都错愕的看了过来。
大景朝这几年内忧外患,朝廷各种派系纷乱复杂。像定北侯薛家这样手握兵权却不参与党争的,可谓寥寥无几。
提到定北军,让人联想到的是铁血、光荣、磊落……
就如矗立在燕北的山峦一样让景朝百姓觉得安心。也正因如此,当王芍说出这个结论,众人才会不约而同的感到错愕。
屋子里一时静默,张来富眉头深锁,他不明白,就算这些人来历不凡,可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郭进心中却已经雪亮,王芍的眼力来自于七夫人的言传身教,她从不轻易说出结论,一旦说出就必然是正确的。
郭进立刻有了决断:“属下把监视他们的人撤回来,咱们在扬州城多留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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