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这日未到卯时,宣云弋悠悠转醒,天色仍是灰暗未明,寝居内燃了几根红烛罩在宫灯里,透着暖黄的光彩。
“殿下醒啦。”小鸾跪在床边白玉脚踏的软垫上做了个口型,她手里捧着盥洗坛子和手巾,不知看了他多久。宣琦在父亲怀里睡得东倒西歪,他轻轻把儿子挪到软枕上,舒展了一下睡得麻痹的胳膊,小心的坐起身子。
小鸾屏退左右侍奉的丫鬟宦侍,服侍他净口洁面之后,跟着宣云弋到屏风后亲自为他穿戴朝服,戴冠着靴。宣琦仍在呼呼大睡,做父母的只得轻手轻脚悄悄到东次间用饭,雕绘牡丹花如意云纹样式的精致圆桌上整齐摆了一圈饭食,符苌依次把瓷碗盖子揭开,宣云弋面前小碟上盛着几颗裹着花生芝麻粒的糯米糍粑。
“小夫人起了大早做的。”符苌把象牙签子递给他。
小鸾在宣云弋身后朝符苌使了个眼色,他垂首退到门外,留二人独处。
宣云弋尝了一颗,糍粑粘牙,舌头有些发腻——他惯是不耐甜的,小鸾已端了茶盏到他手边,她对他的饮食起居、日常喜好摸得一清二楚,知他素来怕甜,特地换了六安瓜片给他解腻消食。
用过早膳,小鸾为他添了一件鸦青色毛皮大氅,乖顺地目送他出门,一群侍卫簇拥着宣云弋往府门外去了,在视野中消失不见,小鸾方才回了屋子去看儿子。
宣云弋策马至丹凤门外,换过四人抬的暖轿经御桥往北向宣政殿去。七日一次的常朝过后,内监传话皇帝在唅元阁召见,宣云弋和几位重臣未同其他朝臣一齐出宫,留在宫内和皇帝议事。
“你们也都看看。”宣纮坐在议事厅镶金雕龙纹楠木长桌上首,从一根竹筒内抽出一卷东西来。內侍监程谨从皇帝手中接过那卷羊皮纸,呈给宣云弋先阅览,宣云弋看过后再依次递给下首的几位朝臣,一盏茶的功夫,羊皮纸已传阅了一圈,又回到宣纮案上。
“昭王,你跟诸卿说说看罢。”
宣纮目光从宣云弋面上掠过,宣云弋颔首领命,对列席的几位大人道:“年前奉了陛下旨意到西河督办平国公冒赈的一案,原是当作贪墨渎职的案子来审。褚绍勋为求自保,推了指挥使万筌出来顶包,说是他做上峰的有失察之责,上了请罪的奏章。”除了早已知晓此中情由的沈冲和傅斯年,其余几位大人面露古怪的神色来,暗想不是你们父子二人议定的杀了万筌好教他给褚绍勋背黑锅吗?怎么还别有内情?
“万筌在狱中得知褚绍勋把全部罪行推到他头上,为报复平国公府,他在押解上京的途中吐了个秘密出来。”一提起这桩“秘闻”宣纮不由得面色一沉,宣云弋缓了口气,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说道:“思宗皇帝还有遗孤尚在人间。”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按照大昱朝官方的说法,思宗皇帝在接到定安军被昱国公宣纮歼灭,宣云弋已率军直奔上雍城的军报时当场便失了理智,疯癫的晏胥杀了自己所有的孩子,还将儿女的尸首付之一炬,最后在寝宫内悬梁自尽。只有晏胥身怀六甲的贵妃沈氏逃过一劫,可生下一个女儿后也撒手人寰。——宣云弋口中的“遗孤”,很显然并不是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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