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此时,他面色徒然一正,紧握双拳,慨然道:“但这眼前的困苦算不得什么!亚圣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吾辈读书之人,只要坚守本心,不为外物所惑,终有修成正果之日!”
“.…..”
吴教谕被震住了,一脸愕然地望着他,回过神后,又是大为感慨的赞道:“你既有此安贫乐道之心,何愁没有出头之日?老夫自愧弗如也!”
张彦当然是在演戏,虽略显浮夸了些,却也不虞被他看破。
试想,若不这般表现出自己坚强不屈的一面,而是选择了当面向吴教谕大吐苦水,诉说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如何如何的艰难,过得又是何等的贫困落魄……最终结果会怎样?
两相一比较,显然前者的效果要更好一些,而且还不需要放低姿态。
后者终究落了下乘,即便真能引起对方怜悯、资助一二,也等于是放弃自尊为代价换回来的,岂不成了求人施舍?
与其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凄惨模样,平白让人看低,倒不如卖力表现一番,以求能在对方心中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再有就是,吴教谕今天的种种表现,也让他心中略感不安。
先前在县衙门外,为了能够顺利抱上这根大腿,匆忙间,他还是准备了一套说辞的,只待用来对付眼前之人……孰料中途变化如此之大,还没开始发力呢,大腿就莫名其妙的抱上了。
向来只听说抱人大腿的,哪有大腿主动伸出来给你抱的道理?
实在是今天的遭遇太过离奇诡异,由不得张彦不去多想,这吴教谕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上心?他的动机何在?
如果说,他真的只因为和自家父亲有一层关系在,所以才愿意帮助自己,那么这几年间,为何不曾见他露过一面?
在没弄清楚这一点之前,对于吴教谕,张彦不可能完全放下心防。
万一被坑怎么办?
“老夫自然明白你的难处……”吴教谕一手轻抚胡须,沉吟道:“原本我是打算将你留在学宫,任个洒扫的差事,也能顺带长些学识……”
张彦见他话音停顿,情知此处必有转折,心中已然跟着默念一声:“但是……”
果然,吴教谕没有让他失望,又接着说道:“但这贩夫走卒之事,吾辈读书人岂可为之?传了出去,也会平白辱了汝父声名。”
好吧,不得不承认,在这个问题上,他和自己达成了共识……张彦心中暗自想道,都是骨子里的优越感在作怪!
如果只是单纯的一份工作,舍弃就舍弃了,张彦倒也不会觉得有多可惜。
凭着他的见识和能力,想在城里找份营生很难么?倒是这种能在学宫里‘偷师’的机会极为难得,毕竟此处教的可都是秀才!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了。
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要皓首穷经,埋头苦读……于他而言,只需在县试之前,学会写一篇合格的八股文就行了。到时再走走门路,混个案首保送秀才,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吴教谕倒是没让他失望,废掉了第一个方案后,又为他准备好了第二个备用方案,简直比亲爹对他都还热切……
此时水已烧开,他亲手泡好两盏香茗,端了过来。
重新坐回主位上,他慢悠悠地先抿一口茶水,才看向张彦。
“县里王司吏那头,老夫倒是有些交情,不妨将你推荐到他那里做个书办。一来可以长些见识,二来嘛……”话音稍止,他神秘一笑道:“二来也有机会搭上李师爷的关系,那可是位乙科举人。若肯教授时文制艺、助你举业,远的不说,考个秀才功名,还是十拿九稳的。”
张彦听得这话,心中自是亢奋无比,险些当场失态。
眼前好像出现了另一条金光灿灿的大腿,比吴教谕的更粗更大……咳,别想歪了!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抱上那条大腿,秀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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