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现身得突如其来。苏哲却半点不惊,伸着一只手由他诊脉,自顾自地注目檐下雨帘:
“你怎么来了?”
“听说有个傻瓜偷偷摸摸地往道观里送粮,几天时间就塞了两千石进去,还不让人往外说,我可不得过来看看。哦,顺便带几车药过来发财。”
苏哲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笑,一边回头看向蔺晨,目光温暖:
“蔺晨,多谢。”
“别说谢啊”
“我不是为我自己谢你。”苏哲仍然笑着,眼底笑意柔和,深沉如渊:“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蔺晨,我为江淮百万生民谢你。”
“……当年流民的事儿我也没谢过你。”蔺晨扭头哼了一声。他放下苏哲手腕,绕着他转了两个圈子,看过面色舌苔,又翻起他眼皮来看。好容易样样看了个遍,忽地抬手,一指戳在苏哲肩窝。
苏哲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踉跄扶柱。紧接着就死死按住胸口,直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翻转过来。蔺晨手下不停,沿着他手臂内侧一路或点或拍,或戳或按,天府、尺泽、孔最、列缺、鱼际、少商,手太阴肺经的一连串经脉巡行而过,方自收手而立,看着苏哲弯着腰僵立片刻,长长吐出一口大气来。
“怎么样?”
“……舒服多了。”苏哲慢慢扶着柱子起身。他喘息片刻,抹了把汗,回头白了蔺晨一眼:“你还真是神医妙手啊。”
“神医妙手也架不住病人作死。”蔺晨不由分说地拖着他往外走:“忧伤肺,思伤脾。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就算先是土断后是赈灾,跟那帮世家大族斗得不可开交,累过头了点儿,思虑过度了点儿,可肺经不该淤结成这样啊。”
苏哲脸上笑意一僵。他沉默着被蔺晨拖到侧门,塞进马车。车声辘辘,碾过青石板铺成的街道,长驱直入琼苑。直到稻香馆的书房里安顿下来,蔺晨招呼黎纲给苏哲换过姜茶,才半坐半卧地在席上倒了下来,一手支着太阳穴,向苏哲勾了勾手指:
“说吧。到底为什什么?”
苏哲低着头看向手里的姜茶。黄褐色的茶水清清亮亮的,散发着辛辣却温暖的气味,咽下一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直下肺腑。不要说姜茶,就是饮金馔玉,在琼苑里也是咄嗟立办,可是……
“蔺晨,你知道这些天,广陵城里的粮价已经涨到斗米两百钱了么。”
“我知道啊”
“那你知道,四月中旬的时候,各道观开的粥棚加起来,一天只耗五十石粮,昨天这个数字已经到了二百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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