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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孙坚还是一脸迷惑,张昭解释道:“张俭当年逃避朝廷追捕时,凡向其伸过援手的儒士均惨遭屠戮,其中还包括孔子的后人孔褒。因此,即便在党人中,也有人认为张俭本就该主动自首,以免祸及亲友,白白折损党人实力。甚至张昭我亦是这么认为。但作为八及之首,张俭之名望,吾等又要维护。恰好他有一孪生兄弟,叫张骞,与前汉通西域的博望侯同名,隐居于泰山,或可扮演张俭之角色。我们已与张骞说好,若时机成熟,就请他出山,我们就说这是张俭从塞外回乡,清除阉党,匡扶汉室!”

“所以……”孙坚眯起眼睛:“世上就只能有一个张俭,否则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陈珪拍起手来:“文台真是一点就通!所以我们要确信那个真张俭已经死了,否则,他私通鲜卑的叛国大罪若大白于天下,将对在野的党人非常不利!”

“而杀死真张俭,为我们消除这个隐患的,就是你孙文台啊!”陈珪笑眯眯地看着孙坚。

“我再说一遍,杀死张俭的,是黄盖与程普,不是我。”孙坚纠正道。

“你当年包庇了杀人犯,你就是同犯,所以,今天我们才有朋友做!否则,真张俭不死,天下不宁,不知多少人又要枉死!”张昭一边笑着,一边将装有张俭与北宫首级的盒子重新盖上。

孙坚嘴角也抽动一下,似笑非笑,脑筋却依然在飞转。根据自己的江湖经验,他可推知,张昭今日反复试探自己,肯定是有要事要托付自己,而且此事肯定还非常难做。但这究竟是何事呢?

孙坚觉得与其被动等待张昭继续在心智上折磨自己,还不如主动出击。他抬起头,问道:“还有一件事情,我孙坚要请教二位。”

张昭笑道:“请问。”

“刚才二位所说的我们,究竟是谁?是党人吗?而党人又究竟是谁?是八顾、八及、八俊,还是八厨?党人既然受到朝廷如此弹压,却又为何能够如此手眼通天,到处安有眼线?”

张昭脸色沉了下来,反问:“文台,你这问题,问得有点轻狂吧,怎么听上去,你就像是阉党一路的人!”

孙坚摇摇头:“子布,我刚才说了,我一直是边陲小吏,对京都政局似懂非懂。我只知道,我只有兢兢业业地为县令当差,为督邮当差,为二千石当差,为刺史部当差,这才有升迁的机会。至于自己的上司上的是哪条船,我就是想搞懂,也没人指路。子布兄你如果想把我孙坚当朋友,就向我透个底,告诉我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这样我日后为你办事,至少也可以做到心里有数!”

张昭点点头,表示赞同孙坚所言。他低下头,从腰间解下一枚美玉雕刻而成的弹棋棋子,递给孙坚看。但见棋的正面刻了一个篆字:“袁”。

孙坚猜测性地问了一句:“是汝南袁氏?”

张昭点点头。孙坚再想细问,突然看到陈珪在一边向他略略摇头,故只好作罢。

“好吧,子布,既然话说到这一步了,你们对我的考验也该结束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们要我做什么了吧?”孙坚已略感不耐烦了。

“谁说对你的考验结束了?”张昭瞥了孙坚一眼。“至多我们现在对你只有八成信任。”

“另外二成,我该怎么补足?”孙坚马上追问。

“这二成么,大致与你的伙伴胡玉有关。”张昭笑着解释道。

孙坚心里一紧。

“这胡玉,底细太复杂了,我们怀疑他和黄巾乱党有瓜葛。对此,文台你难道没听说过什么吗?”陈珪在一边敲着边鼓。

“我……就是和他有生意往来……他怎么会和黄巾乱党和瓜葛呢?我从未听说过。”孙坚头上又开始冒汗了。

看出孙坚心虚的张昭立即乘势追击:“我们的眼线汇报说,十日前你的长子孙策与与次子孙权都曾被人绑架了,事后却安然无恙,这究竟是谁做的呢?难道在下邳地面,还有人还敢动你孙文台的家人?对了,胡玉与你相熟,知道你家的底细,你就没怀疑过他?”

孙坚顺势说道:“怀疑过……但……没证据……”

“那就杀了他。就是杀错了,也无所谓,他反正就是一个海贼,今日不反,明日也会反。”陈珪在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

孙坚微微摇头:“县丞捕人,需要证据,否则,公文上不好写。但胡玉目下确无犯罪事实……”

“孙文台,你要看清形势!”张昭突然将脸拉直。“当年你纵容黄盖、程普杀人,公文上不也什么都没写吗?今天怎么又提公文的事情了?!老实说,我后面的人一直怀疑你也私通海贼,图谋不轨,而在他们面前为你说好话的,就是我张昭!我说你孙坚可能是当世豪杰,只是需要多一个机会证明自己的忠诚!文台,你若是在此关键时刻逡巡畏缩,恐怕也会害了我张子布啊”

“文台,这事其实也没你想得这么难!”陈珪笑着在一边打着圆场。他指着装着张俭与北宫人头的木盒,说道:“看到那个装人头的木盒子吗?它还有点空余,而你要做的,就是用胡玉的人头,将其塞满就好了!真不难!”

“汉瑜兄说笑了。胡玉身边打手众多,本人亦狡诈无比,我其实很难得手。”孙坚继续推脱。

“当年你孙坚一个人,带着几个弟兄,就敢潜入句章城,救出被许贼绑架的周泰明,难道今日的孙坚,胆色反而不如从前吗?”张昭一步不退。

“呵呵,文台,你得这么想。胡玉虽然狡诈,但是对你的戒心也可能最小。你若觉得难,别人就更难了。”陈珪在一边继续开导孙坚。

“但是朝廷自己遣兵来抓胡玉就是了,为何要我孙坚来做?”孙坚依然不服气。

“且不提朝廷现在是否有闲兵,即使有,大军压境之刻,作为胡玉好友的孙文台,你难道不应率先献上胡玉首级以求自保吗?”张昭在孙坚耳边厉色提醒他。

“现在不是还没有大军压境吗?不能到时候再说吗?”孙坚反问。

“哎,时间不多了,估计也就十天时间吧。”张昭叹口气。

“什么?十天?十天是什么意思?”孙坚再问。

张昭轻声在孙坚耳边说道:“下面你要听到的,乃是朝廷头号机密,不得外传。黄巾道匪首张角的弟子马元义,在三辅地区已广播信徒,三十日内即将谋反,到时候他们会大闹京都,犯上弑君,以推翻大汉皇统。幸好我方遣入黄巾道的细作唐周已经破获贼人所有计划,估计此刻天子已经知情。按照常理推断,天子肯定会捕杀马元义,全城戒严,并遣大军封锁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关要隘,并迅速调遣大军进攻冀州与豫州的黄巾主力,逼迫其在准备不足的前提下与官军决战。下邳国虽不是主战场,但若要为前线供应钱粮,也要保证没有黄巾乱党在卧榻之侧掣肘。若我所料不虚,从洛阳朝廷发出的快马,十日内可到此处,而快马送来的,则肯定是要求下邳国肃清一切黄巾匪贼的文书。而整个下邳,最像黄巾贼的,莫过于胡玉,与他走的最近的官吏,莫过于你孙文台。所以,你只有十日的时间,取胡玉人头以求自保!”

孙坚这时额头已经渗满汗珠。但他嘴上还是不服气:“那个下邳国王身边的家丞钟离越,和胡玉也走得很近,你们为何不怀疑他?”

张昭摇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钟离越是我们的人!”

孙坚再次陷入错愕。钟离越前几日在子房楼内要挟自己反汉的嘴脸,现在依然历历在目,可这张昭怎么说他与胡玉不是一党?莫非

孙坚隐隐觉得,即使是貌似洞悉一切的张昭,也并不是什么也知道。想到这里,他心里反而略感坦然。他再想了想,决定不告诉张昭有关于钟离越与胡玉关系的一切隐情。

见孙坚沉默不语,又看看已落的夕阳,陈珪说道:“文台,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代我向嫂夫人问好,希望她产子平安,孙家一切安好。”

孙坚听出了这番问候背后的威胁。他强装欢笑,指着那装人头的盒子说:“汉瑜兄,你放心,胡玉的人头,十日内一定放入此盒。”

陈、张满意地点点头,向孙坚送别。

在回家的路上,孙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大致与祖茂与孙贲交代了,二人听罢都眉头紧锁,默默沉思。很显然,十日内要杀死胡玉,显然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还有胡玉与钟离越之间的复杂牵扯。

这时候祖茂突然打破了沉默,说道:“黄盖、程普这两人目下在哪里?张昭是否已经控制了此二人?”

“不好说!”孙坚摇摇头:“按理说,张昭连那个赵云都能找到,难道不会找黄、程二人核对当年案发的细节?毕竟他们二人才是真正的杀人犯。但奇怪的是,刚才张昭并未找二人来与我对质。”

祖茂想了想,说道:“一年前黄、程二人曾来信说,他们在洛阳做卖驴的买卖,赚了不少钱,以后一定会来报恩的,不过,从此以后二人就不再与我们通信,让人生疑。”

孙坚这时候脑袋嗡嗡响。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他已经想不动了。好在家宅已近,他决定先好好吃一顿,补充一下体力,然后再躺在床榻上,将今日白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一番。

不过,远远望去,今日的孙宅却是灯火辉煌,隐隐还能听到一片欢笑。这又是怎么回事?有贵客上门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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